程江雪放下书,走到她的身边:“是呀,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高声回答:“我叫李小枣。”
“小枣,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可口。”程江雪随手拿了一本崭新的碎花本子,“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李小枣没想到随便回答个问题就有奖励,高兴地说:“谢谢老师。”
程江雪摸了摸她的辫子:“不客气。”
“老师你从哪里来啊?”有胆大的男生举手发问,“离我们这里很远吗?”
程江雪说:“江城,离白水镇大概一千八百公里,蛮远的呢。”
一个带了头,下面也乱哄哄地讨论起来。
“江城是什么地方?”
“大地方,不过我没去过,我到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我哥娶我嫂子的时候,我奶奶带着我去买喜糖。”
“看老师的打扮就知道噻,她这一身衣服应该很贵。”
一下子就跑题了。
程江雪拍了拍手掌,重新站上讲台,大声对着孩子们说:“好了,老师是哪儿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踊跃和老师互动的同学都有礼物,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
响亮整齐的回答给这节课开了个好头。
第一节课,程江雪连书都没翻开,根本不碰课本上的内容,而是在黑板上写了八个大字——“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有基础好的同学已经认出来,抢答说:“老师,这是我们六年级下册语文书上的一首诗,叫《采薇》。”
程江雪点头:“对,老师就是想和你们讲一讲这句话,谁能告诉我什么意思?”
后排有个女孩犹犹豫豫地举起手。
她看上去健康却腼腆,皮肤被晒成熟透的小麦色,手指缝里满是黑泥,指腹上沾着还来不及擦干但已经干涸的血迹,伤口呈锯齿状,像是被镰刀割出来的。
吴校长介绍过,说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在农忙的时候,四五点钟就起来了,帮着家里干一阵活儿,到点了再背着书包来学校。
她还将信将疑,睡眠时间不充分的话,哪里有精力学习呢?当家长的怎么忍心?
程江雪点了下她:“你来说,不过在说之前,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生南,我叫。。。。。。白生南。”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像不好意思讲出口。
毕竟她这个名字封建得通俗直白。
程老师文化水平那么高,不会不知道她父母是嫌弃她,想再要个弟弟的意思。
这个镇子不大,姓白的汉族人口几乎占了百分之七十。
程江雪若无其事的,拿了盒圆珠笔走下去,到了她的身边:“好,白生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的嗓音很好听,念她这么个粗浅名字都清脆生动,而且也没有惊愕的表情流露。
这让白生南得到鼓励,勇气更足地说:“是说道路泥泞,很难行走,而我的身体又饿又渴,非常疲惫。”
“答得好。”程江雪拍了下她的肩膀,“这盒笔奖给你,你很优秀,以后也要多回答问题,不要害羞。”
“谢谢老师。”白生南拿着笔,多巴胺配色的漂亮笔盒和她粗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无所适从地坐下。
程江雪又站回讲台上,她说:“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学习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一路上我们会遇到很多困难,吃很多的苦,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抱着一个坚定的信念,我们就一定能走得完,走得好,取得我们想要的成绩。”
来之前她就想过了,也许比起城里的孩子们来,他们更欠缺的不是物质条件,而是强大的意念支撑。
学习枯燥乏味,要是得不到支持,再看不到光明的前景,说放弃也就放弃了。
她必须帮助他们,尤其是为数不多的这几个女孩子。
要让她们从根本上把信心树立起来,走出这座连绵的大山,靠个人奋斗去跨越命运预设下的鸿沟,去见不同的风景,以寸功之累,攀登到迥异于初始坐标的生命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