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试了试课,取得了还算理想的成效,反对的声音没听见,倒是不少明事理的家长特地等在校门口表达感谢。
还有些条件过得去的父母,甚至要送一篮鸡蛋给程江雪,她忙摆手退回去:“这个不要了,您支持我们的工作,肯把孩子交给我们,比什么都强。”
“支持!老师为了娃娃们的学习,为了整个镇子的升学率呕心沥血,一百个支持!”
到了开欢迎会的日子,这天放了学,程江雪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
李峥在她下楼前叫:“小雪,一会儿我到你宿舍楼下等。”
“等我干什么?”程江雪不解地问。
李峥笑:“你忘了,今天晚上有欢迎会呀。”
“哦,我还真忘了。”因为各方面时间都调不开,欢迎会拖得太久,程江雪都没什么印象了,她说,“好,不过我没那么快。”
“没事,我也不会太早过去。”
程江雪转过身,扶着红漆栏杆才想起来,她刚来的第一天,周覆好像就说过这个问题,关于李老师怎么叫她。
也许就是想拉近关系吧,她想。
走下两格台阶后,又觉得懊恼。
她也不小了,干嘛还这么在意周覆的话?她难道处理不好同事关系?
白水中学离白水乡政府不远,笔直的一条大道,走路也就十分钟的事。
不像她在江城时,从家到学校要换乘两趟地铁,开车又堵得人想死。
九月天热,西边天上的日头烧尽了最后的红霞,沉甸甸地坠下去。
几个早归的乡民扛着荷锄路过,黝黑的脸上刻印着岁月的风霜,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而程江雪撑着伞,手上拿了几本书,霞光映亮她半边沉静的脸,从容不迫地走着。
到了政府门口,从侧门里出来个人叫她:“程老师,抱这么多书能拿得动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习惯了。”她说。
叫她的是吴珍玉,那天引发暴力冲突的女主角,吴校长的侄女,大专毕业后就回了家,在镇政府里当复印打字员。
最近村子里讨论最多的,也是她的婚事。
地方小就是这样,一点子事能迅速传遍各个角落,中学的老师们课后都在闲谈。
程江雪在办公室里改作业时,被迫听了不少,关于吴会计的首鼠两端。
说他才同意了女儿和王得富的婚事,哄得小伙子拼了命地去城里打工挣钱,就为了凑够给女方的彩礼。
可到头来,他老人家又看上了家境更好的白大勇。
既如此,当初何必又要装开明呢,怎么能叫王得富不生气?
但珍玉本人倒坐得住,这个小姑娘文静内敛,即便身处流言旋涡,每天还是照常上下班,也不逢人就言说她的苦恼。
珍玉打扮简单,也不像当地的彝族少女一样,穿繁琐厚重的服饰,一条浅蓝色的齐膝连衣裙,领口处被溪水洗得发白,裙摆也松垮垮的。
她很瘦,皮肤被晒成结实健康的蜜色,用一条靛蓝帕子绑了长发。
那帕子也是很素净的,只有边缘绣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小花,泄露了一点属于姑娘家的鲜亮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