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邋遢老者,指着她诡笑复又叹息。
说她是神界历劫天将,命中带煞、亲缘浅薄,此界凡物是万万受不住此等威势的,但凡靠近,轻则身死道消,重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慈安自然不信,提剑在无棱海上追了那老头三天三夜,才真相大白——原是城里大族忌惮她的剑主之资,循了个下作的方法想要据此捧杀她。
哪里能料到这初出茅庐的剑修根本不买账……
“我说的都是实话。”邋遢老者一身破旧的天机阁道袍,不知道是否伪装得太像,还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尽管此时此刻此人如此狼狈。
“……若是有什么让你动摇到了极点,往西南走,跨过无棱海和途明海,到鸿元大陆去,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慈安听见这话,没有回头。
她摩挲着本命剑的剑柄,“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能让她动摇。
她本就是被散修前辈捡回去抚养长大的,亲缘浅一些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前辈是个很平庸的散修,没能撞大运也没什么正经的功法可以传承。她甚至有些凡俗,或许是和凡人混居久了,身上多少有些市侩。
斤斤计较,没半点仙门中人的自觉。
在她很小的时候,前辈就时常念叨,“小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辟谷啊,这样家里也能少张嘴吃饭……”
慈安于是潜心修习,辟谷之后果然没再吃前辈半口饭食。
前辈看着她瘦削的身材,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别的什么,哽咽地吃得满嘴流油。
辟谷也就意味着,前辈不能再指导她什么了。她要去找她的道,去云游四海,去求诸天万法,去寻她的长生。
前辈却十分严肃,“如今你并未有一技傍身,此去危机重重,怕是讨不到什么好。”
慈安:“说人话。”
“城主府缺护卫,在那当差还能学剑技,我就觉得十分不错……”前辈反倒赔笑起来,她揽过慈安的肩膀,“一个人去了就有十块灵石,月俸更是有整整五十灵石。”
慈安看着前辈张牙舞爪地比划,仿佛她已经把这些灵石收入囊中,今天去吃顿灵兽宴,明天去扫荡法器铺,后天把茅草屋换成雕梁画栋的宅邸。
她于是说:“行吧,那我去。”
“但是,灵石要放在我这,你存不住东西。”
前辈瘪瘪嘴,似乎对她的发言十分不屑。
去城主府领职的前一天晚上,前辈破天荒地给她亲自打了井水,要帮她梳洗。
“怪我,怪我,女孩家家爱漂亮,这么多年却忘了也让你漂亮一回。”
慈安风里来雨里去,面上难免染尘,前辈手上的动作并不轻快,扯得头皮有些疼。凉水一瓢一瓢浇下来,发丝就变得愈发乌亮,脂粉未施的脸上滑落晶亮的水珠。
不论从何种角度看,慈安都是个美人。
那双黑沉的眼睛使前辈想起了法器铺里放在最深柜子上的纯黑宝石,她于是怔怔地看着,半晌才拿来粗布绞干慈安的发丝。
“你到底还是长大了……”
长大不好吗?会变强,能赚更多灵石……
慈安下意识抬头看了前辈一眼,她眼角生出了细纹,鬓边的银丝也多了两三根。
因为,长大是需要时间的。
再后来她在城主府领职,基本的剑技,劈还是砍,刺还是挑,她都能迅速领会。这些剑技在她手中如同诗人笔下的文字,任意缀连皆是名句。
城主有心培养,点她做了护城队的头头。灵石月俸水涨船高,更扎眼的还是她这一身天资。在灵气如此稀薄的雾泽灵洲,慈安能顺利结丹,使得某些人警铃大作。
抹黑也好,造谣也罢,总之耍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最好让她众叛亲离。
彼时雾泽灵洲全境皆在万泽国麾下,雾北这一小城也有水氏城主。然而地方宗族勾结作恶,城主水氏更是被架空实权。
这慈安倘若真有剑主之资,宗族又怎能好过?
慈安并不想掺和这些,她停留此地,不过是为了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