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顾及她们是不是你的族人,全杀了就都老实了,”戴月又一看笼子里的雪灵鸟,“就应该像那样把你锁起来,省得有死人跑到你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
姜濯筠看着笼子,也不笑了,她已经知道了很多事。先前她只知道自己在笼中,从来没有想过戴月是不是自由的,这个世界对于戴月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牢笼。她对于她来说算什么呢?她是锁吗?把她硬生生困在这个世界上,让她,让她们都不能自由。
戴月看她神色凝住,又不放心地探她颈间的脉搏。姜濯筠头一偏,把脸贴在她的手掌心,她只感觉到那只握剑极稳的手,颤抖着。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戴月突然觉得很烦躁,她哪里不知道,姜濯筠这么做又是为了她那些长垣城的同胞。她给八卦求情,给女嬴求情,给城主府求情,她是女主嘛,她总是为了大局考虑的。她为什么不能为了她自己想想,为什么要做这种人,只要天下苍生需要就第一个站出来牺牲她自己。
哪怕她自己根本不乐意!
戴月笑了笑,姜濯筠这样的人,会有不乐意的时候吗?
哪怕她这么害怕她,面对她这个长垣城嘴上尊称贵客实则畏惧的敌人,也有勇气把脸往她沾满血腥的手上贴。就像她逼她嫁给自己那天,她没有什么情绪,但答应得毫不犹豫。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懂吧?
她到底会不会有……私心。
“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们也是听命行事。”她开口了,震得她的手掌发麻。
“你以为自己的面子是万能的吗?”戴月把手收回去,她准备走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才留在这里。”她问戴月。
戴月脚步一顿,“姜濯筠,别想了,你没那么重要。”
姜十九去收药碗,房里有些昏暗,她准备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扭头的时候却发现姜濯筠眼下有水痕,映着微弱的光,像是破碎的琉璃。似乎是哀恸到极致,她连一丝哭声也发不出,泪水流淌下来,像是要流干了。
这是姜十九这辈子第一次见识到姜濯筠的眼泪,她不知道戴月说了什么,竟能把姜濯筠伤成这样。
姜濯筠想了很多,但是她知道,戴月要对她说谎的时候,总会叫她的全名。
……
“贵客,贵客?”
戴月回过神来,就听嬴艮说,“没事的,您先前说过,在此处想起来,不算违律。”
戴月想问的话太多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摸自己的脸,双手满是水渍。她想,那次轮回哪怕自己已经是神剑加身的剑主,竟然也无济于事。那次她一定输得很惨,以至于,就算轮回多次也忘不掉残存的痛苦。
“我如今这副模样,与那次相去甚远,”戴月苦笑道,“我还有什么胜算?”
“您曾说过,不论您变成何物,这些都是您本身。”
片刻后,嬴艮又说,“贵客请进吧,往后的八卦殿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轮回本就是生与死的循环,戴月站在这里,仿佛站在故事开头回望上一次的败亡。我因何而死,又为何而生?思绪如潮水浮动,她已经用双眼直视过命运。管中窥豹,轮回中散落的碎片都来自他人命运脉络的一根触须。它们不断纠缠、难分你我,像一张网,像无所制约的根,人与人物与物紧紧捆绑,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这些遗留的剑气又是谁的命运呢,它们久久不散,又在等谁?
失去苦练的归一决之后,戴月剑脉剑骨中空空荡荡。但曾为剑主,她也淬炼出了一颗坚不可摧的剑心。她学过百家剑,幼时,她在归一门藏经阁读剑法,为了突破金丹,又进入慈安秘境数百年,论剑大会上,和她交手的对手无一不是剑道造诣的佼佼者。一条原本看不见希望的窄路,被她一步一步走成康庄大道,其身如剑,自然百炼成钢。
她知道剑招如识字,而剑气中流转的,是每一位大家留下的箴言。她一句一句读,一笔一划写,逐渐地,那些紊乱的剑气不再损耗,在她信手比划的轨迹中找到共鸣。
艮殿的大门从来没有关闭,自顾自修炼剑法的人们也都停下动作,挤在门口看着。
“嬴艮大人,这位贵客还是当年那个人吗?”她们脸上都挂着学宫覆灭那天的烧伤,异常狰狞恐怖。
嬴艮神色如常地点点头,虽然这一次贵客弱小了很多,没有了依仗,而且对长垣城也变得一无所知——但是她和那个一剑劈山的恶人的确是同一个人。
这一次她会不会赢呢?
嬴艮正这么想着,艮殿中却传来万剑齐鸣的剑啸声。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或悲或喜,或尖鸣或低吟,它们彼此太过不同,此刻却能不约而同地发出声响。
这些没有实体的剑气,剑身早被时间腐坏,创造之人也被遗忘,它们不曾记起自己是谁。原定的命运中,它们只能在这个生死界限的牢笼中无尽徘徊,直到彻底散去。千百年前,它们或许劈砍过妖魔,扶助弱小,替其主证得大道。或许曾风光无限,是众多追随者穷极一生也无缘得见的惊鸿一剑。又或许栖身于邪魔手中,饮过圣人仙灵的鲜血,令万物胆寒。
但这一刻有人破开迷瘴,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剑气再次生出灵智,拥有了想要活过来的痴心。
戴月没有卓绝的天资,足以令她温养出自己的本命剑,而这一处空缺,如今显得异常巧妙。她就在艮殿中央,手作剑指,而她双眼紧闭,看见了剑。好多好多柄剑,神光各异,交相辉映。她往前一抓,一柄虚空的剑在她手中成型。
最终,万剑归一,向她俯首称臣。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会逐渐揭开戴月先前经历过的其中一个轮回,纪念到达两千收
第120章容器
◎她把她的手按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