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出红水的黑土上,一个女孩正在奔向她,她头顶有一双嫩绿色的龙角。她跑过的大地上,有草木破土而出。她毫无戒心地扑进玄武的怀抱,想要替她擦去眼泪。
“我做的一切,是对的,还是错的。”她很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即使面前出现的仅仅是个孩子。不论是什么人,这个时候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青龙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愿意来到这里陪着你。”
“我觉得你需要我,我就来了。”
青龙说完话后,时间开始流动,画面扭曲变形。下一刻,千百年后的玄武圣使站在了姜濯筠面前。她把同样的问题抛给姜濯筠:“你觉得,我做得是对的吗?”
其实,在听到这个故事的那天,姜濯筠就在心底涌起了共鸣。她点点头:“我觉得没有错。”
长垣城所有人都在追寻自由,可是,如果净土不能安定,自由就是泡影。长垣城作为女神的后裔,要以净土安定为己任,所以她们要世代守护图腾,要时刻准备为礼器开路。
长此以往,等到净土安宁的那一天,长垣城的女儿就可以像所有人一样,不再为了存续血溅城外,不再痴痴守侯不归人,她们可以堂堂正正生活在净土的阳光下,变得普通平凡,最后长眠地下,融入女神的怀抱。
“如果我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作出相同的选择,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但玄武是个很刻薄的女人,即使她感受到了自己和姜濯筠身上确实有诸多相似之处,她也不会松口半句。是的,她们确实是很像的,都是属水的妖,都能窥见最终成败的一角,都身负重任。
可是为什么,对方能把牺牲想得这么轻易。玄武还会想到那个被女嬴找到的深夜,和那把塞到她手里的屠刀。
她的手止不住颤抖,最后,她还是选择让自己活下来。
她无数次说服自己,她是为了净土,为了这个世界,她没有错。
她也的确被嘉奖,身上挂满荣耀的功勋,站到了无人能企及的高度。
因为那一天,她的刀刃向外,护住了怕死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能轻易把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在你这样无私的人眼里,我是卑劣的吧?”玄武圣使问姜濯筠。
姜濯筠笑了:“圣使大人,我也很怕死,我有爱的人了。”
她又抬起头,看着这片深棕色的穹顶:“有时候我觉得,亲手了结要比逃避困难很多。女嬴老祖宗说过,死狱在神龙王朝就已存在,自始除魔卫道、护佑一方,直到今天也未曾断绝。如今您的功绩已无人过问,可是您还是为了净土的安宁耗尽心血。您手中的屠刀,对于净土来说,已经成为了救赎。”
姜濯筠想起在马车上看见的场景。
长终城四圣使大街交汇处,立着神龙王的塑像,历经千百年的风霜,却未曾在神龙王的面容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玄武圣使几近严苛地小心维护她所拥有的“现在”,是否也说明,她的想法未曾改变呢?她依旧是那个为了守卫净土,能付出一切的人。
玄武圣使:“如此能说会道,我这一关就算你通过。可是你是否清楚,容器在礼器现世的那一天就会碎裂。”
“多谢圣使费心,”姜濯筠说,“我知道的。”
……
成为代掌门后,祁望舒很少去清源峰了。归一门庶务不少,严决明和轩辕长庚又整出许多事端,她的心总是静不下来。
直到有一天,观命处长老奏报上来,说戴月的魂灯熄灭了。
好像这是第二次了。
祁望舒晾了长老半晌,才回过神来,这里不是……那个秘境。她是祁望舒,戴月是戴月,她不是小奇,戴月也不是明月。墨点在纸上晕开,她伸手去抓,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怎么可能呢?
那根线,连在戴月身上,戴月也被天道抽走了吗?祁望舒站起来,她的心跳得很快,尖锐的痛感从这个陌生的地方传遍全身。她撞到桌角,书卷零零散散落在地上,她觉得天旋地转,但不知道为什么。
半夜,水玲珑看见清源峰比剑台摆满白花,当即去找祁望舒。推门却看见,那个名义上的代掌门,双眼布满血丝,像是失了魂。
水玲珑心下恻隐:“你……很难过吗?”
“……”难过吗?祁望舒对这个疼痛并不陌生。
她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水玲珑当初答应加入上弦,还没想好条件,她现在也有些牵挂故土,想着如果能借上弦的手除去肆虐的海兽,那就更好了。她蹲下来,坐在祁望舒身旁:“你相信有人能穿梭在时间长河中吗?”
祁望舒思绪回笼,她何止相信,她甚至借助紫焰瞳神的能力尝试过。对,她或许应该回歧渊,或许这样也能救下戴月。她迅速冷静下来:“你想同我说什么。”
水玲珑看她的反应,也明白过来,这人怕是对「回溯」的能力很动心。万泽国水氏,受青龙圣使庇佑,更是有过扭转时间的传闻,而她恰好知道内幕。
水玲珑同祁望舒说:“我们水氏皇族,有一支背负着救世的宿命,她们承袭了青龙圣使的回溯之力,能够……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