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修士相争,但看见对手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无相剑,立马偃旗息鼓。
“无相剑买这破琴做什么,又不是乐修。”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无相剑身边有了个天仙一般的女子,据说是她的女人。”
“无相剑还会娶道侣?怕不是用来杀的,可惜了美人……”
戴月淡淡瞥去一眼,已然带了三分杀意。正闲聊的几人无端背脊一凉,转头看见无相剑,更是惊惧不已。而这时,一个身着鲛绡裙裳的绝美女子拉了一下无相剑的衣袖,无相剑面无表情地转头,摸了摸女子的脸。
冷汗挂满几人的额头,又十分真心地夸赞道:“无相剑大人与她夫人,真是相配啊。”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终于,背脊发凉的感觉,消失了。
从海市出去,最近的就是泡桐港,从这里可以乘船去雾泽灵洲。既然都来了海市,出海一趟也无妨。姜濯筠从小到大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长垣城小小的玉华苑里度过,这次看见海,很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戴月缀在她身后,替她拎鞋子。看她脚踩在沙滩上,感受没过脚腕的浪花,不自觉地笑了。她们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蓝色。
暮色四合,晚风中带了丝丝凉意,海边的霞光比内陆更绚丽,红橙色与紫色交织,仿佛成色罕见的水晶。
“这是海。”戴月说着,用剑气在地上写下这个字。
“海……”姜濯筠下意识跟着她读。
“说得真好。”
姜濯筠捂住头,不让她蹂躏自己的头发。
龙神血下落未知,涉幽宗的动静在她的努力下稍稍平静下来,这段难得闲暇的时光似乎是上天赐给她的补偿。戴月带姜濯筠出海,带她触摸海风,带她看了夜里粼粼渔火。商船靠岸了,戴月脱离大队伍,带着姜濯筠四处游玩。
这是雾泽灵洲的主岛,有洁白宏伟的高墙,它用来守护人们不受海兽侵袭。戴月先前为了杀填海真圣来过,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浴仙宫,那个曾是水氏皇族王宫的地方。现下海兽威胁已除,举国都在举办庆典,还开了海路,不像先前那样死气沉沉。
来雾泽灵洲参观的,还有来自天南海北的修士,人多又杂。在这里没有人能认出她们,她不是恶名昭著的无相剑,不是雾泽灵洲的救世主,只是一个带着爱人游览的普通修士。
长垣城自然也有人来到这里,街边买着数个纹样繁复的面具,有四圣使,有女嬴和神龙王,还有恶鬼、海兽或是水氏女王。
雾泽灵洲受青龙圣使庇佑,对长垣城尤有好感,更喜欢长垣城保留的,从神龙王朝流传至今的面具戏。
戴月二人刚好赶上雾泽灵洲独有的节日,庆冬节。据传,这个庆冬节原本用来庆贺自己与家人又活过一个冬天,但现在人们已经从存亡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可以尽兴饮酒唱歌。
街边小摊的烟火气,混在众人呼出的白雾里,笼罩在上空久久不散。各色花灯争奇斗艳,手艺人巧夺天工,把整座都城照得如同白昼。
“……无相剑出,骨肉不离分,今宵共度,乐无极。”
这首歌先是几个孩童在哼唱,但歌声有很强的感染力,逐渐地,大家都开始和起拍子。歌词显然在说戴月,而曲中的救世主,正神色镇定地戴上恶鬼面具,妄图掩盖什么。
姜濯筠坏心眼地去揭她的面具,看到一张涨红的脸。啊,姜濯筠想,原来传言中的无相剑也是会害羞的。但姜濯筠没有嘲笑她,只是掀开面具一角,在人声鼎沸中,磕磕绊绊地说:“戴月,好……”
戴月怔住了,定定地看着她。
姜濯筠担心戴月没有听清,她又凑近她:“戴月……”
“好”字没能说出口,因为戴月把恶鬼面具拨到一边,抱着她吻了下去。
中央长街上,重头戏姗姗来迟。数条龙灯开路,戴着各式面具的戏法行家在一个人力移动的大船上起舞。兀地,接连响起几声礼炮,各色花瓣从天而降,带起阵阵香风。
“嘭”地一声,红的黄的烟雾从游船上向四周弥漫。戴月看见,台上的人在换游船背景。原本多彩的衬布被换下,铺上了鲜艳的红绸,仿佛是谁的喜宴。
这时,戏法大师开始在人群中偷偷发放面具。这是庆冬节的传统节目,如果被选中,非但能登上游船一览风景,还可以得到圣使祝福,收获一整年的好运。大家都很兴奋,似乎跃跃欲试。
戴月和姜濯筠手里也被塞上了面具,姜濯筠认识上面的图案,是神龙王和女嬴。在长垣城常演的剧目中,神龙王总是一遍又一遍被女嬴杀死。她的神色变了变,想劝戴月放弃。
“今年我们要演的是「神龙娶妻」,我看你们也是恋人,要不要试试?”发面具的人说。
居然是「神龙娶妻」……姜濯筠心头微颤,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即使她早就知道,这两个人会有一个令人遗憾的结局,但她没办法推辞和心爱之人共同出演一场盛大的婚礼。
戴月不认识神龙,但她知道娶妻。她看着姜濯筠,热切又紧张,忍不住猜测姜濯筠会怎么做。
而姜濯筠没有犹豫,拿过神龙王的面具,冲她粲然一笑,然后把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戴月心跳得厉害,笑着问她:“哎,难道你想娶我吗?”
烟雾散去的那一刻,游船上所有的演员都已到达自己的位置。大红喜绸在繁华灯幕下被映照地如同天上神阙,几位宾客选的都颇为出挑,戴上面具的一瞬,仿佛圣使真的降临人间。
鼓瑟吹笙,琴瑟和鸣。下一幕宾客分开,从中走出了两位身着喜服的新人。她们在众人的祝福中双手交握,并肩走到游船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