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翠烛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清澈见底的小河、毛茸茸的绵羊、金发碧眼的怪人……
还有漫天大火、肿胀成荔枝般大小的眼珠子、口袋里的血肉、挂在镰刀上的焦黑肋骨。这些东西,总在她脑海当中一闪而过。
真可怕。
或许是官人说的“一孕傻三年”罢。
她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不再去想,以笑作罢。
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午睡。
一直睡到傍晚,她有些饿,肚子咕噜噜地叫。
想从床上爬起,眼皮却粘黏在一块儿似的,睁不开。
有人抚去她额间汗水,手心薄茧磨她肌肤。
很清新的竹叶香,带了淡淡的土腥气。
她睁开眼:“官人!”
“小心肚子。”尹渊任她抱着,轻抚她脊背,指尖拨开她衣领,“都出汗了。”
手背擦擦她颈上薄汗。
冷翠烛羞地松开手,卷起衣袖。
这几日天气阴晴不定,暴雨和大太阳轮着来,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着凉生病,穿的略多。
“官人用膳了没?奴去给官人做饭。”
“不用了,我只待一会儿,还要回府用晚膳。”
男人将一叠银票塞到她手心。
“官人上次给我的都还没用完呢。”语毕,她有些感伤。
几月前她在青楼接客,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被尹渊赎走,接到这个城郊的僻静小屋。
之后,她再也没出过屋子,没上过街,与世隔绝。
日子没从前奢靡,但安逸,所爱之人还时不时来陪她。
她很满足了。
可她真的要这样过一辈么?做一辈子外室……孩子以后也只能是私生子。
六品编修的庶子,比妓女的野种好听得多。
她怯怯地去试探:“官人……你家夫人,近日身体可还好?”
尹渊瞥她一眼,漠然说:“放心,她不知你的事,安心在这儿养胎。”
冷翠烛垂下眼眸,闭嘴。
不知道可怎么能行。
她若是一直被藏在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就只能做一辈子没名分的外室了。
翌日,她挺着大肚子来到尹府门口。
月份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她还习惯惊恐,总有不好的想法。
比如,肚子里的那坨肉不仅会挤压她的胃袋与小肠,还会裹满黏液一路往上,从她的喉管爬出来,在她睡觉时。
当她感到难受睁开眼,就会瞧见枕边湿热的那团,在蠕动。
那是她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