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功利性。”顾红星默念着。
“不会是为了什么胎盘吧?”冯凯又瞎猜了一下。
这是陶亮的童年阴影。小时候,他听妈妈说,人的胎盘又叫“紫河车”,是《本草纲目》里记载的中药,很多人认为它能大补,因此就会花钱买来吃,甚至还有专门的交易。其实,胎盘里的营养成分在普通的食物里就能获得,所以这些传言是缺乏科学依据的。
陶亮当时认为,这不和吃人一样吗?所以觉得很恐怖、很恶心,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后来,紫河车从《中国药典》中被剔除,陶亮看到这个新闻,还松了一口气,觉得是一种进步。
陶亮的妈妈是大学教授,能从营养成分的角度来分析问题,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理性地看问题,很多人还是相信紫河车是有很强药效的,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不会,这个我们也想到了,周满看了,胎盘完好。”顾红星摇摇头,说,“再说了,紫河车是可以合法交易的,没道理杀人取胎盘。”
“哦,那就好。不过,你重查指纹这个思路,也很难。”冯凯说,“一个人的家里,有陌生人的指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我也不赞同你说的陌生人的指纹就有证明力的观点。你想啊,收水费的、收破烂的、抄水表的、维修工……只要有合理进入现场的理由,留下指纹就不奇怪。而就算这些人真的进过现场,你又怎么去找他们呢?怎么去甄别他们呢?”
“你说的问题,我也考虑过。”顾红星说,“你还记得5年前的金苗案吧?这个案子得以告破,最关键的依据是什么?”
“指纹。”
“不,是指纹的位置。”顾红星说,“我们一开始被误导,以为是林倩倩杀了金苗,就是因为没有关注捕兽夹上指纹的位置。等我们发现了这个问题后,很快就搞清楚其实是金苗杀了林倩倩。”
“哦。”
“所以,我觉得指纹的位置,有的时候比指纹本身更有作用。”顾红星说,“这个案子也是一样的,我们的勘查员在现场刷指纹的时候,只是记录了指纹,对指纹具体出现的位置并没有详细描述。如果我们当时仔细观察一下,这些不属于朱丽丽夫妇的指纹分别出现在哪里,是不是有疑点,就可以有针对性地研究哪些指纹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了。打个比方,假如在死者上了锁的床头柜里面发现了陌生人的指纹,那这个指纹就是重要的。”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冯凯说,“那这项工作应该不难吧?我看现场勘查卷宗里的照片不少,我们把那些指纹都对应一下,看看有没有疑点再说呗。”
冯凯心想,光靠指纹,还真是有局限性,现在就算顾红星找出有疑点的位置的指纹,想找到指纹的主人还是很难。哪像陶亮的年代,有了DNA技术完全就不一样了。就算凶器上做不出凶手的DNA,还有死者的颈部擦拭物,就算这也做不出来,只要凶手进入了现场,总会留下DNA物证。有了DNA,在这个镇子上找凶手,就容易多了。
看来,科技改变生活,是显而易见的。
“想法是好的,但现在想这样干,已经不行了。”顾红星摇着头,叹息着说。
“啊?为什么?”
“因为指纹已经没了。”
2
冯凯吓了一跳,说:“什么叫指纹已经没了?”
顾红星又叹了口气,说:“虽然这个案子的现场勘查可以说是有条不紊,指纹提取也是符合规范的。但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因为照相机的取景范围有限,根本无法判断提取到的几十枚指纹具体来自哪里。从现场勘查笔录上,也无法把指纹卡和指纹提取位置一一对应。”
冯凯知道,现场勘查提取指纹的流程是:勘查员借助灯光,先在目标载体上寻找可疑的纹线,然后用粉末把指纹刷出来。刷出来后,用照相机拍照,确定指纹的具体位置,然后再用胶带提取指纹,制作指纹卡进行保存。最后,会以现场勘查笔录的形式,对提取的指纹的大概位置、数量进行记载。
但冯凯搞不懂的是,所有的指纹卡上,都会标识这个指纹是从什么位置提取的。根据指纹卡上记载的位置,对应现场照片和现场勘查笔录,就能明确指纹具体所在的位置了。如果翻阅卷宗还搞不清指纹的位置,难道是勘查员忘记在指纹卡上标识位置了?
冯凯翻了翻卷宗,说:“光看卷宗肯定搞不清,你把指纹卡拿来对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顾红星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问题就出在这里,指纹卡没了。”
“没了?”冯凯问,“物证遗失?”
“是的。”
“那也太不小心了吧?”冯凯急了,“这、这、这不是渎职吗?”
“这事儿,主要怪我。”顾红星说,“其实我一直记得,几年前我们就说过,一定要建立物证室。在支队的时候,我就专门找局党委要了一间屋子作为物证室。来到分局后,因为办公用房实在是太紧张了,总不能让民警到地下室去办公吧?所以,我就把物证室放到了地下室。可没想到的是,去年发大水,你还记得吧?我们龙番受灾严重,最严重的就是我们青山区了。”
“所以,地下室被冲了?”冯凯惋惜道,“那是意外事件了。”
顾红星点了点头。
“指纹卡没了?”
“全没了,完全被泡坏了。”顾红星说,“其实我一看发大水,就想到了物证室,连忙让殷俊他们来抢救物证。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别说指纹卡上记录的文字信息了,就连指纹也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