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解,这个石霞还真是疑点重重。虽然乡镇干部反映这两口子的感情还不错,没有因为什么吵过嘴、打过架,但石霞本人还是有一些问题的。她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尤其是看到有人怀抱婴儿的时候,她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孩子。最关键的是,她经常会把枕头塞在自己的衣服里,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孕妇的模样。
但这些,都是她偶尔会出现的反常迹象,大多数情况下,她看上去和一个正常人并没两样。
在冯凯询问乡镇干部这个石霞的脚有多大的时候,乡镇干部有些为难,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准确鞋码,但印象中,她的脚确实比一般姑娘要大些。
嫌疑已经确认了,现在就看指纹能不能对上了。要密取一个人的指纹,其实非常简单。冯凯让乡镇干部找石霞来村委会谈话,并且用洗刷干净的玻璃杯给她泡一杯茶。等她右手拿起杯子,确定拇指和食指都接触杯壁之后,取回这个玻璃杯就可以了。
所以这个密取的工作,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了。然后冯凯就带着玻璃杯,充满希望地回到了分局。
分局办公楼里,顾红星已经拉开架势等着冯凯了。杯子一拿来,顾红星立即亲自刷粉、贴胶带、制作指纹卡、拍照,然后用马蹄镜看了起来。
虽然顾红星是伏在桌子上看指纹,但冯凯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脸颊由白转红,然后涨得通红。
“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脸就知道,比对上了。”冯凯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就要破案了。”顾红星靠到了椅背上,如释重负。
“是啊,我还专门问了乡镇干部,这个石霞在镇子上并没有亲戚和熟人。”冯凯补充说。
“我接到你刚才打的电话后,就安排派出所民警去找了于飞。于飞确定自己和妻子朱丽丽绝对不认识石霞这个人。”顾红星说。
“是啊,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一个人的指纹却出现在另一个人的家里,这本身就是有证明力的。”冯凯说,“至少她解释不了为什么会去朱丽丽家。”
“作案时间是不是不好确定?”顾红星问,“毕竟两年前的事情,没人记得清楚。”
“这个我也了解了。”冯凯说,“乡镇干部可以确定,从1987年开始,石霞的丈夫马青每年5月至11月在外打工,是不回来的。而石霞、马青夫妇平时是自己居住的。也就是说,案发的8月,石霞应该是一个人在家,她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那就办手续抓人?”顾红星问道。
“我还有个担心的事。”冯凯说,“无论从病历还是从乡镇干部的描述来看,这个石霞可能存在间歇性精神障碍,如果抓回来她语无伦次,无法正常交流,会打击审讯侦查员的信心。而且,我们只有这一枚汗液指纹,也不能完全证明她杀人的行为。这个案子证据链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她的口供了,所以得想办法一鼓作气拿下口供。”
“有什么办法吗?”顾红星问道。
“不知道,投石问路吧。”冯凯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天,说道,“等天黑了再说。”
连顾红星都觉得冯凯的“投石问路”有些缺德,但仔细一想,如果对方不是犯罪分子,那这个行为便是无害的。
冯凯利用下午的时间,去商场买了一个洋娃娃。天黑后,冯凯回到了石霞家附近。按照乡镇干部的所述,现在是10月底,马青应该在外打工,石霞是一个人居住的。冯凯见天已经黑了,而石霞家的大门还是锁着的,知道她应该又出去溜达了。于是冯凯把洋娃娃放在了石霞家大门口,然后在暗处等着她出现。
很快,石霞一个人溜达回来了。看到门口洋娃娃的那一刻,她的肢体行为表现出来的并不是惊讶,而是激动。她全身发抖,蹲在门边,把脸藏在自己的臂弯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站了起来,把洋娃娃拿了起来,但没有开门回家,而是向屋后的小山走去。
石霞带着洋娃娃来到了小山坡的脚下,用树枝开始挖土。过了好一会儿,石霞挖了一个小坑,把洋娃娃放了进去,又埋了起来。
至此,冯凯对石霞就是犯罪分子已经确信无疑。
不过,在石霞离开后,冯凯并没有离开。他走到了石霞埋娃娃的地方,发现她为了埋这个娃娃,还专门堆了一个像是坟墓一样的小土堆。不仅如此,这个刚刚堆起来的小土堆旁边,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月的小土堆。
冯凯很是兴奋,他强行抑制住自己想挖的冲动,骑着车跑回了派出所,借来一台相机,对土堆先进行了拍照,然后才开始挖掘。
这个土堆里埋着的,是一套婴儿的衣物,上面还有斑斑血迹。无论从样式、花色还是质地来看,都和朱丽丽家五斗橱第二个抽屉里剩下的那些婴儿衣服没两样。
“真没想到,试探了一下,居然还找出了证据链的另一个环节。”冯凯小心翼翼地把婴儿衣服提取出来,装在了物证袋里。后期,只要通过对衣物进行鉴定、调查,并对上面的血迹进行血型检验,就能明确这些衣服是从朱丽丽家里偷拿出来的。结合五斗橱上的指纹和阳台的指纹,证据链比以前要完整多了。
在派出所里,冯凯一边嘱咐民警把胶卷冲洗出来,一边通过电话向顾红星汇报了自己的意外发现。而顾红星也在电话里告诉冯凯,拘留的手续马上就办好,让冯凯在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马上拘留石霞,并带回分局审讯。
不知道是因为洋娃娃的刺激,还是石霞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预料。她打开大门,见敲门的是警察之后,似乎没有任何慌张,而是乖乖地跟着警察走了。
回到分局后,还没等民警询问,石霞就供述了全部的作案过程。
“嫁到马家,就是我噩梦的开始。”石霞说,“不过,我说的不是马青。平心而论,马青对我是很不错的,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马青是家里的独子,要承担传宗接代的责任。但是很可惜,我不能生。我们试了很多次,都流了。所以,他们都在我们背后嚼舌根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麻了。公公婆婆每次见到马青都会念叨,他们家的亲戚也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些我都知道。马青能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但我知道他也是左右为难。我提出过离婚,让他去找一个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但是他不同意。我们看过很多中医,吃过很多药,但是每次怀上不到两个月就流产了。所以,我又期待怀孕,又害怕怀孕。每次医院说我怀上了,我就开始做噩梦,梦见孩子从我的肚子里爬出去,我抓都抓不住……公公婆婆还专门陪我去上海的医院做检查,可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
“那你老公检查过吗?”卢俊亮问。
石霞摇了摇头,说:“生不出孩子,就是女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