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这几天也是在办理入职村委会的手续,很多事务我都不熟悉,晓莉姐他们还在带我,所以也没抽出空来去找乔乔玩。”董子岩说,“我几天没见到他,想着他说不定已经回学校了。当时觉得他肯定是没找到我,所以才没有和我打招呼。”
确实,在这个没有手机、呼机的年代,想找一个人完全靠两条腿。所以董子岩认为曹松乔是没找到他而直接回学校了,完全情有可原。毕竟不能拿一个处于通信发达时代的人的思维,来衡量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
冯凯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认为这次调查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这个老村长果真还是有两把刷子,在他行动之前,就依靠群众的力量,先安排了调查工作。所以,听完这几个村委会的人的汇报,死者曹松乔生前的行动轨迹基本就理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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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冯凯也不能偏听偏信。从村委会出来,他和派出所的民警又走访了几十名村民,从他们口中得到的说法,和董晓莉之前汇报的信息十分吻合。这说明这些村委会的干部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项任务来应付,而是真的花了心思对村民进行了调查了解,才得出了曹松乔完整的生前行动轨迹。只可惜,从这些生前行动轨迹来分析,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的突破口。
曹松乔的继父蒋劲峰,在大家的评价里,都是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懒汉。对蒋劲峰打老婆、打孩子的事情,大多数村民都有所耳闻。有个村民还提供了一条线索,他说蒋劲峰本身是“龅牙”,他的右侧切牙后来脱落了,就是当年在打老婆孩子的时候,因为曹松乔的激烈反抗而撞掉的,为此,蒋劲峰还狠狠教训了曹松乔一顿。
到了下午,负责调查蒋劲峰的两名侦查员也回到了村里。六个人坐在村口的小亭子里,把调查情况进行了一个汇总。
1990年11月26日,蒋劲峰应老家镇北村一个亲戚的邀请,回到镇北村去喝喜酒。通过刑警大队的协调,城南镇派出所也派员到镇北村去了解了情况,确定蒋劲峰于26日中午时分就抵达了镇北村,给亲戚随了20元份子,中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喜主家里吃的。晚饭吃到26日晚9点左右,喜主在城南镇上的一家小旅馆为留宿的人开了房。蒋劲峰当天晚上是和另一名从外地来的村民同住,一直睡到27日中午时分。蒋劲峰还让同住的村民在镇子上请他下了馆子,才打道回府。
11月27日下午2点左右,蒋劲峰在城南镇遇见一名骑自行车来镇子里买药的青南村村民,于是坐村民的“顺风车”回到了青南村。他回到村子大约是在下午3点,好几名村民都看见了。
当天晚上,蒋劲峰去了一个村民家,和几个村民在一起打牌,打到晚上11点左右,然后回了家。
11月28日一大早,蒋劲峰又去那个村民家里打牌,中饭、晚饭都是在那个村民家里吃的。他们一直打到晚上8点,蒋劲峰说自己的身体不适,就回家了。在打牌的过程中,蒋劲峰提到了曹松乔回村的事儿,埋怨这孩子都不和他说一声,还嘀咕了一句,说他明明给好多人都带了礼物,就是什么也没给他老子带。除了这两句话,蒋劲峰就再也没有提到曹松乔了。
11月29日一整天,全村人都没有看到蒋劲峰的人影。
这天晚上11点左右,蒋劲峰的一个牌友打牌归来,经过蒋劲峰家的时候,见蒋劲峰家的院门挂锁没有锁,猜测蒋劲峰应该在家。于是,牌友就在院外喊蒋劲峰,问他身体怎么样,明天要不要一起打牌。但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牌友认为蒋劲峰是睡着了,于是就走了。
此后,直到派出所来调查曹松乔失踪事件,村长带着派出所民警去了蒋劲峰家,才发现他家院门挂锁依旧没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把蒋劲峰的轨迹调查情况和曹松乔的轨迹调查情况一碰,蒋劲峰的嫌疑立即就上升了。
一来曹松乔身上有虐待伤,而蒋劲峰此前就有家暴史;二来蒋劲峰对曹松乔突然回来,还不给他带礼物是有怨言的;三来蒋劲峰27日从镇北村回到青南村的时间点,正好是曹松乔失踪的时间点;四来是蒋劲峰28日晚上就提前回家了,29日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尤其是29日晚上,蒋劲峰明明在家,却不搭理牌友,这些都是反常现象。
由此,冯凯推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11月27日,蒋劲峰回村后,和晚归的曹松乔发生了纠纷。蒋劲峰对曹松乔进行了约束、殴打,并且可能通过封嘴等方式让他无法呼救。经过一晚上的殴打,让曹松乔丧失了抵抗、挣脱或呼救的能力。
11月28日,蒋劲峰一早就锁了院门去打牌了,导致董子岩以为曹松乔自己离开了。当天晚上,蒋劲峰不放心饿了一天的曹松乔,于是借故提前离开了牌桌。回到家里,他有可能又对曹松乔进行了殴打。
11月29日,蒋劲峰一直在家,他有可能一直在殴打、虐待曹松乔,直到曹松乔死亡。随后,蒋劲峰把尸体拖去山上进行掩埋,因为内疚和害怕,他还杀了只鸡进行祭奠,最后逃离了青南村。
冯凯捋出来的时间线,是可以解释目前所有调查到的情况的,很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但冯凯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他没有直接对此案下一个确定性的结论,因为他知道,一切的推断,必须建立在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结论的基础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好在此时,距离顾红星约定的时间点已经不远了,于是冯凯招呼大家一起骑车返回分局,和法医、痕检部门核对一下信息,看看上述的推断是不是事实的真相。
来到分局会议室,冯凯发现顾红星、卢俊亮等技术部门的同志都已经落座了。见冯凯一行人归来,顾红星朝卢俊亮招招手,意思是让他最先发言。
卢俊亮点点头,开始汇报他和周满解剖尸体后得出的结论:“死者曹松乔全身未见致命性损伤,未见机械性窒息的征象,也未见中毒或者疾病猝死的征象,由此可以判断,死者曹松乔应该是全身的大量非致命性损伤导致挤压综合征,因急性肾衰而死亡。死者的胃肠完全空虚,应该是处于脱水且虚弱的状态,这样的状态会加速其病发死亡。不过因为胃肠的空虚,我们也无法推断其餐后几小时死亡。”
“那死亡时间就没有办法推断了?”顾红星问。
“我觉得应该是29号左右吧?”冯凯插了一句。
“对,从尸体的征象、腐败的程度,结合我们的经验来看,我也觉得曹松乔大概是在29号晚间死亡的。”卢俊亮说,“尸体头部有一处创口,其他地方没有开放性创口,都是钝器击打造成的挫伤。头上的创口边缘不整齐,创腔内有组织间桥,说明也是钝器所致,所以我们认为行凶者只用了一种钝器。换句话说,他身上的损伤,一个人就可以造成。”
“头上的创口,流血多吗?”顾红星若有所思地问道。
“创口长2。2厘米,我们认为会有不少流血。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曹松乔已经在土里躺了好几天了,头部依旧有血液渗出,这说明创口刚形成的时候应该有流血。”卢俊亮说,“我们也分析了凶器,这是一个很有特征性的棍棒类的凶器。”
“特征性?”冯凯好奇道。
“因为尸体的皮肤上是可以保留钝器作用的痕迹,保留钝器表面的形状的。”卢俊亮说,“所以我们仔细研究了曹松乔皮肤上的挫伤痕迹,认为凶器应该是麻花样的木质钝器。”
“听起来像是藤条。”冯凯说。
“对。”卢俊亮说,“我们也认为是类似藤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