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亮说完,蹲下身来,背对着木柱,比画着说:“你看,曹松乔和我差不多高,蹲下来,头顶的位置和这块斑迹的位置差不多。”
“对,曹松乔头部受伤,当时我还疑惑为什么他家里没血。”顾红星说。
顾雯雯也看了看木柱,煤油灯的下方有一些灯油流淌留下的痕迹,但陶亮发现的那块斑迹颜色很黑,且有喷溅的方向,和灯油留下的痕迹不一样。她二话不说,从随身携带的勘查包里拿出棉签和生理盐水开始取材。
陶亮用手电筒继续照射地窖的其他位置,因为地窖的面积很小,又没有什么摆设,所以一览无余。唯一可以藏匿物品的,就只有那张行军床的下面了。于是,陶亮俯下身来,照射床底。
果然,床底有一团麻绳,还有一根条杖。
“雯雯,这儿还有更带劲的。”陶亮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顾雯雯已经把木柱上的可疑斑迹提取了下来,放进物证袋里。听到陶亮的呼唤,她和顾红星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两人走到床边一看,也发出了惊呼:“这就妥了,这里肯定是现场了。”
说完,顾雯雯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一团麻绳看了看,又拿起条杖看了看,说:“我看过曹松乔身上的伤痕,无论是约束手脚的绳索损伤痕迹,还是击打在身上造成的皮下出血痕迹,和这麻绳、条杖的形状、纹路都是一致的。”
“这条杖上面还有一个磕碰痕迹。”顾红星指了指条杖上的一处凹陷,说,“我记得当时小卢分析,致伤工具会有这样的磕碰痕迹。”
说到卢俊亮,顾红星的表情里似乎有一丝心痛。
“木柱捆人,留下血迹,工具俱全,还有看守的人睡觉的地方,就连曹松乔衣服上的微量物证都对得上,这里就是刑讯、拷问、虐待的地方,这一点没跑儿了。”陶亮说,“只是不知道,这些工具上面,还有没有希望做出DNA?”
“我们对DNA检材的保存要求就是放在阴冷、干燥的环境里。”顾雯雯说,“这里密封得这么好,周围的香灰即便变成粉了,也没有受潮的痕迹,而且这里面不冷不热,我觉得很有希望从这些工具上做出DNA。”
“案发当时是年底,是天气最冷的时候。”顾红星指着煤炉说,“即便是在地窖里,也还是需要取暖的工具的。”
“当时就这样烧炉子啊?也不怕一氧化碳中毒。”陶亮把手伸进了炉膛,扒拉了一下里面厚厚的炉灰。
陶亮这么一扒拉,脸色顿时变了。他连忙把两只手都伸进了炉膛内,摸索了半天,拿出来一个圆柱形的物体。
“这是……胶卷啊!”顾红星用手电筒照射着陶亮手中的物件,说道,“外壳有被烧毁的痕迹,不知道里面的胶卷有没有残存。”
“这,这东西怎么弄?”陶亮努力回忆着自己小时候拍照时是如何将胶卷变成照片的。
“我会弄,走,找个暗房,我们看看去。”顾红星说。
黑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红色的小灯亮着,照红了两个人的侧脸。
顾红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药液池里夹出一张照片,夹在悬挂在绳索上的夹子上。
陶亮屏着呼吸,忍不住赞叹道:“配药、显影、停显、坚膜、水洗、漂白,再水洗、定影、晾干,全程还要控制温度。这……出一张照片也太不容易了!”
“是啊,现在有了新技术,就给我们带来了捷径。”顾红星感叹道,“原先没有这样的技术,我们就只能用老办法来。不过,只要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最终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嗯,我以前觉得,有捷径不走,都是傻子。”陶亮说,“可有时候,明明走的是捷径,反而容易变成弯路。欲速则不达,越快越容易出错。”
“是啊。”顾红星也感叹道,“答案就在眼皮底下,我们却花了30年才看到它。只可惜,胶卷受热损坏了,只有这半张似乎还能看出一些图形。等显现完毕,看看究竟是什么。”
两人屏息等了一会儿,照片显现了出来,半张是空白,而另外半张则是在野外拍摄的管道之类的东西。
“这张照片没有拍到人。”顾红星细细地看着照片,说,“拍的这是什么呢?”
“我大概猜到一些了。”陶亮说,“走吧,老……爸,我们先去看看雯雯那边的战果。”
两人从暗房出来,开车回到了公安局。
顾雯雯正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对着眼前的一堆DNA图谱,在白板上涂了又写,写了又涂。
“怎么样?能做出来不?”陶亮着急地问道。
顾雯雯看了一眼陶亮,说:“希望做出来的结果,全都做出来了。不过,情况看起来有点复杂。”
“复杂好啊,越复杂越能证明事实的真相。”陶亮说,“这就是物证的魅力啊。”
顾雯雯听陶亮这么一说,脸上恢复了一些神采,看看陶亮,又看看父亲,笑道:“那就请两位大神帮我参谋一下吧。郑大姐那边对油墨指纹的DNA检验结果也传送过来了,我和我们自己的DNA实验室做的现场物证的DNA结果进行了一个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