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半天,孟昭欢果然安分了许多。
她没再摔东西,也没再发脾气,甚至午时小憩过后还让采苓陪着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
路过回廊时,裴寂正站在那里检查护卫们的佩刀,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彻底无视了他这个人。
裴寂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她今日穿着件月白色的软缎裙,外面罩了件水红色的褙子,走路时裙摆轻轻扫过地面,姿态娴静。不似他们初见时那般狼狈模样,倒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端庄。
只是她那双眼睛,时不时会瞟向小厨房方向,偶尔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
“将军,公主这是……转性了?”旁边的亲卫小声嘀咕,“早上还闹得厉害呢。”
裴寂收回目光,继续擦拭佩刀:“安分点不好吗?”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公主骄纵惯了,哪能这么快就认命?
就像炸毛的猫,突然不叫了,要么是累了,要么是在憋别的坏主意。
他让人去盯着点公主府的异常。果然,傍晚时分就发现负责给前院送晚膳的婆子鬼鬼祟祟地往汤里加了些东西。
“少爷,是安神草,量不多,喝了只会让人犯困。”亲卫拿着那包药粉回来禀报。
裴寂冷笑一声。果然没安好心。
“把汤倒了,换成凉茶。”他吩咐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是。”
*
夜幕像块巨大的黑布,缓缓罩住了整座公主府。
三更梆子敲过,府里的灯火大多熄了,只有巡逻的护卫提着灯笼,脚步轻缓地在巷子里穿行。
杂院在府里最偏僻的角落,荒草长得快有半人高,墙角堆着些废弃的木料,黑漆漆的像蹲在那里的鬼怪。
两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月亮门溜进来,正是孟昭欢和采苓。
孟昭欢特意换上了一身粗布男装,头发用布带束在脑后,脸上还抹了点灰,乍一看倒真像个普通小厮。
“快点,采苓!”孟昭欢压低声音,手里拿着根木棍,“石头呢?”
采苓指着墙角:“在那儿呢,奴婢下午已经松动过了。”
两人跑到墙角,借着微弱的月光,果然看到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板斜斜地嵌在土里,隐隐能看到半掩着的黑漆漆的洞口。
“快,搬开!”孟昭欢咬着牙,和采苓一起用力去推石板。
石板很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挪开一条缝,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过去。
“殿下,您先走,我来望风。”采苓喘着气,往洞口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孟昭欢心里有点发怵,但一想到要去北狄和亲,还是咬了咬牙:“你跟着我,千万别掉队。”
她弯腰趴在地上,往洞口钻。粗布衣服被地上的碎石子磨得生疼,洞边一股霉味,呛得她直想咳嗽。
她死死憋着气,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好不容易看到前面透进来一点微光,心里一喜,连忙加快了速度。
就在她的脑袋快要探出洞口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像泼下来的一盆冰水:
“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孟昭欢的动作瞬间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个声音……是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