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宫门口的铜狮还浸在晨雾里,裴寂已立在金水桥边等候了。
深秋的风卷着寒气往衣领里钻,他却像浑然不觉,目光直直望着那扇朱红的宫门。
“裴小将军,您这是……”守门的禁卫认得他,见他一身肃杀之气,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微臣求见陛下。”裴寂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执拗。
禁卫面露难色:“小将军,这还没到早朝时候,陛下怕是还没起呢。”
“没关系,我等。”裴寂没再多说,转身走到宫墙边的石狮子旁,就那么笔挺地站着,也如一尊不知疲倦的石像,沉静地融进这微凉的晨光里。
晨雾渐渐散去,宫道上开始有了往来的太监宫女,见到裴寂,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这位裴小将军前几日闯御书房的事早就传遍了宫廷,谁都知道他是个敢说敢做的性子,只是今日这般等在宫门口,倒让人摸不透心思。
日头爬到三竿高,御书房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大太监高德胜提着拂尘,慢悠悠地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见宫墙边的裴寂,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他走上前,拱手道:“小将军,您怎么还在这儿候着?”
“高公公,”裴寂转过身,语气恳切,“烦请公公再通报一声,臣有要事求见陛下。”
高德胜叹了口气:“小将军,不是老奴不给您通报,实在是……陛下今儿个身子不适,吩咐了不见外臣。”
“身子不适?”裴寂皱起眉,“昨日见陛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天子的事情,谁说得准呢。”高德胜含糊道,“小将军有什么事,不如改日再说?”
“改日不行。”裴寂摇头,语气坚定,“微臣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公公,臣就想问陛下一句,待护送昭阳公主抵达北狄之后,臣能否返回北境?”
高德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小将军,您这又是何必呢?京城里的差事清闲安稳,不比在边关风餐露宿强上百倍?”
“安稳?”裴寂苦笑一声,“公公说笑了。我裴家世代戍守北境,我父亲、兄长都在那儿,我岂能躲在京城图想安逸?”
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父亲和兄长,早已在半年前那场惨烈的守城战中殉国了。
消息被皇帝死死压了下来,就是怕他得知后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回去,重蹈覆辙。
“小将军的忠勇,老奴佩服。”高德胜的声音不大自然,“可陛下自有陛下的安排。您还是……”
“安排?”裴寂蓦地打断他,压抑的情绪在字句间翻涌,“把我调去公主府,这就是陛下的安排?让我看着北境烽火连天,却只能守着一座公主府,这就是安排?”
“小将军慎言!”高德胜连忙呵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度的?您就安安分分地做好差事,莫再让陛下烦心了。”
裴寂紧紧攥着拳头,他知道跟高德胜说再多也没用,可他不甘心。
“公公,”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执拗,“我只求见陛下一面,哪怕就说一句话。只要陛下点头,让我做什么都行。若是陛下不允,我也认了。”
高德胜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跟他父亲年轻时一个性子,认死理,一股子韧劲。
“唉,”他摇了摇头,“小将军,不是老奴不给您通融。实在是……陛下说了,不见。”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又补充了一句:“有些事,由不得咱们做臣子的做主。您父亲……他也是为您好。”
提到父亲,裴寂愣住了。
他父亲那位赫赫威名的大将军,此刻正镇守边关。他回京养伤这数月,只收到过父亲一封寥寥数语的家书,嘱他安心静养,莫念北境烽火。
这……与父亲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