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端来冰镇的酸梅汤,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道:“殿下,您午时不是还气鼓鼓的吗?怎么这会儿倒蔫了?”
“谁蔫了?”孟昭欢回过神,瞪了她一眼,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冰凉的甜意滑入喉间,却没压下心底的那点燥热,“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呀?”采苓凑过来,“是不是在想裴将军?”
“胡说八道!”孟昭欢脸一热,将书卷往小几上一拍,“想他做什么?”
嘴上这般说,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他正午站在毒日下的身影,他接过丝帕时微怔的神情,还有眼底那一闪即逝的……柔和?
真是奇了怪了。
恰在此时,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呼喝声,“嚯哈”“嚯哈”的,伴随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孟昭欢蹙眉:“外面怎么回事?”
采苓侧耳听了听,笑道:“像是演武场那边传来的,许是裴将军在操练护卫呢。”
“他还有力气操练?”孟昭欢嘀咕了一句,中午站了那么久,难道不累吗?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莫名地动了动。
去……瞧瞧?
这念头刚冒头,就被她按下去。才不去看他!
可那呼喝声一声声传来,像是带着钩子,勾得她心里发痒。他操练时是何模样?是不是也像中午站着时那样一丝不苟?
孟昭欢坐不住了,在榻边踱了两步,对采苓道:“走,瞧瞧去。”
采苓愣了愣:“殿下不是说天热懒得动吗?”
“我……我是觉着他们操练太吵,扰了我的清静。”孟昭欢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率先往门外走,脚步竟有些轻快,“去看看就回来。”
采苓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偷偷笑了笑。自家殿下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和刚才给裴小将军递丝帕时,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热,孟昭欢提着裙摆,往演武场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见演武场上尘土飞扬,三十多个护卫穿着统一的劲装,手持长枪,正随着裴寂的口令训练有素。
裴寂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握着一杆长枪,动作干净利落,一招一式都带着股杀伐之气。
孟昭欢站在演武场边缘的树荫下,望着场中的裴寂,一时竟有些怔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冷淡疏离,敛去了面对她时的隐忍退让。此刻的他,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浑身都散发着属于武将的锋芒。
原来,这才是裴寂。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搏杀、镇守国门的裴小将军。
风吹过树梢,带来一阵晚秋少有的蝉鸣。孟昭欢看着场中那个挥枪的身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人,怎会甘心囿于一座公主府?他的天地,本该在北境的朔风黄沙里,在真正的刀光剑影之中。
而她,却还在为着心头那点莫名的气性,与他置气,罚他烈日曝晒……
孟昭欢的脸颊,忽然有些发烫。
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想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去。
可就在这时,场中的裴寂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动作,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还带着操练时的锐利,撞上她的目光时,愣了一下,随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孟昭欢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演武场的呼喝声仿佛瞬间远去,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两道目光无声的交缠。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光影投在地上,也落在两人的脸上。
孟昭欢的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