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辰时已过,裴寂一早就立在箭靶前,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向通往寝殿的方向。
日头渐渐爬上来,慢慢驱散了晨雾。可昨日那个信誓旦旦嚷着要学射箭的人,依旧杳无踪影。
护卫们列着队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多嘴。将军从卯时就候着了,可这都快巳时了,还迟迟没有动作。
他身后的亲兵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公主该不会忘了吧?”
裴寂握着弓的手指紧了紧,眉头微蹙。
他本想遣个士兵去寝殿问问,脚刚抬起来,又硬生生的顿住了。
罢了,还是亲自去看看吧。省得她又找出什么“士兵传话不恭敬”的由头,回头再闹一场。
裴寂将弓递给亲兵,转身往寝殿的方向走。
寝殿外静悄悄的,连守在门口的小丫鬟都倚着门框,小鸡啄米似地在打着瞌睡。
裴寂放轻脚步缓缓走近,隔着窗纱往里瞧,却没看见软榻上有人影。
“公主呢?”他转身问那打盹的小丫鬟。
小丫鬟吓了一个激灵,揉揉眼睛慌忙回话:“回将军,公主……公主从凌晨就没睡好,方才还听见里面有动静,许是在里间?”
他没再追问,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殿下,我是裴寂。”
里面没应声,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全然失了平日里的张扬。
“殿下?”他提高些声音唤道。
里面的咳嗽声停了,但依旧半天没有动静。
裴寂眉头锁得更紧,不再犹豫,伸手推开了那虚掩的房门。
殿内光线昏暗,窗棂紧闭,只从缝隙里漏进几缕微弱的晨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脂粉香。孟昭欢窝在床榻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像是还在睡着。
“殿下?”裴寂走近床边,再次出声。
被中的人依旧毫无反应。他伸出手,指尖试探地触了触被沿边缘,惊人的滚烫感立刻从他的指腹传来。
“孟昭欢。”他的声音沉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被子里的人闷哼了一声,缓缓掀开眼皮。那双往日里总是亮得像含着水光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她茫然地聚焦了好一会儿,才模糊地映出他的轮廓。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道,“……谁?”
“我是裴寂。”他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颊,眉头拧成了结,“你病了?”他伸出手,刚想探探她的额头,又猛地顿住,收回手攥成拳。
孟昭欢眨了眨眼,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认出来,嘴角费力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裴寂啊,你来啦……”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整个人痛苦地蜷起身子,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着她这副模样,裴寂心中那点因久候不至而生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他刚要说话,就见孟昭欢摆了摆手,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般的抗拒:“药苦……不喝……”
“病了就得喝药。”裴寂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些,目光扫过空荡的四周,“你身边的人呢?采苓何在?”
孟昭欢没应声,只是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嘴里又开始胡乱念叨起来,声音低得像是梦呓:“母妃……昭欢好难受,你别走……”
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