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恶魔大概要花两天半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太多事情,只需要在他们的额头亲一下就能解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设计治疗过程,但确实比动手术和吃药方便很多。
剩余给每个恶魔分配的半天时间是让他们聊天的,也相当于约会。
依旧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好在伐库鲁尔并不社恐,和别魔聊聊天也能稍微解解闷。当然如果对方不是一直在说诗词歌赋、家族产业和工作收入的话,那就更好了。
时录和系统还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大概内容就是写工作报告、颁发证书、上台领奖、发表感言。
他完全不知道时空隧道内部的样子和情况,当然写不出来,只能靠系统叽叽喳喳边骂边说答案。
第三天的早上,最后一个恶魔拉瓦辛过来见伐库鲁尔。
昨晚她难得没有做噩梦,醒来已经快到中午,智械说拉瓦辛已经等了三个小时,快速收拾一下,走出宫殿门时,拉瓦辛还跪在地上。
她留着寸头,穿着军装,胸口的奖章闪闪发光。伐库鲁尔将她扶起,愧疚解释睡过了头。
女孩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了些恭敬的话,看起来心情很差。
伐库鲁尔请她到长廊里坐一坐。
大多恶魔和食尸鬼都是男性,大概是作者出于对“莫欺少年穷”的极度认可,所以伐库鲁尔很少见有女孩上萨尔玛星,不过女孩的话,应该不会再聊那些奇怪的话题了。
她给拉瓦辛倒了些温水:“看简历上,是你的母亲让你过来的吧?”
拉瓦辛抬眼看她:“您怎么知道?”
伐库鲁尔弯了眼睛:“因为简历上什么也没写。”
拉瓦辛羞愧低头:“殿下,对不起……”
伐库鲁尔:“因为什么生病了?”
拉瓦辛垂着眼皮,蔫蔫的:“我觉得我有点累。”
她抠着手指,指尖白一下又变红,嘴巴嗫嚅着,声音很小:“我……就是不太想,呃不太想……活着……”
伐库鲁尔抿了口热水:“因为你犯的罪?因为整天声讨你的亡者家属?还是因为你的家族?或者,因为讨厌自己?”
她低着头,答非所问一样:“嗯。”
那就是都有。
伐库鲁尔按按脑袋:“那就有点复杂了。”
拉瓦辛抬眼看看她又垂眼,来回几次后:“对不起……”
伐库鲁尔平时说话委婉柔和,但有时也不留情,比如现在:“异兽潮来临时就算没有长眼也知道拿探测器搜寻周边异能量波动吧?为什么不做?”
“全身坚硬,尖刺长角,这种库鲁尔出现时为什么不警惕隧道周边可能出现裂缝?”
“即使前面两条你都因为没有长脑子而错失时机,那为什么只派两支军队去拦截库鲁尔最多的南面?为什么大批军队都留在北面和东面却把库鲁尔往南赶?为什么没有在裂缝出现的第一时间调集军队前去南面支援?”
“三百二十名恶魔死守前线,全部战死,你为什么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点点表示,没有丝毫愧疚呢?”
她平淡道:“不要说你是第一次领军打仗,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像是有正常智力的魔族能做出来的。”
拉瓦辛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伐库鲁尔语言犀利不留余地:“你或许道歉了,忏悔了,撕心裂肺地哭过了,但大家有看到吗?家属有知道吗?表面功夫都不好好做,现在说痛苦说无奈又有什么理由?”
“年轻魔族不屑于卖惨倾诉,反对形式主义。是,新思想新理论,你们都喜欢用实际行动说话,那么你呢?你的实际行动是给你自己看的?感动自己会让你的负罪感少一些是吗?”
“还是因为帕萨莱思家族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你怕公开道歉赔偿后扩大影响留下污点,怕家族日后上千年翻你旧账做话题?”
“你痛恨自己,一遍遍复盘失误和回忆细节,三十多年过去,你把自己关起来,和那些门前嚎啕着口诛笔伐的家属一起声讨自己。可偏偏你的母亲控制欲极强,她一边骂你一边让你继续工作,让你弥补过错,让你昼夜不停连轴转,以此向所有家属表达你的愧疚。可你不想这样,你还是很痛苦,而且又累又痛苦,你觉得自己没有带兵打仗和统领军队的天赋和能力,但这就是你的工作,它们压着你,把你压得难以生存,你开始自暴自弃,自残自杀,你的母亲终于发现了,让你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医生,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就让你过来找我。”
拉瓦辛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含着肩耸着脖子,安静到呼吸都不敢加快,只拘谨坐着,一点不敢动,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伐库鲁尔长出了一口气,叫智械拿来了酒:“会喝吗?”
拉瓦辛摇头,她给拉瓦辛倒上:“那就学。”
拉瓦辛抖着声音:“我母亲不让……”
伐库鲁尔:“我让就够了,有事让她找我。”
她倚靠在扶手上,从托盘上拿来一支电子烟杆,递到嘴边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白烟:“我吃掉的是情绪,不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