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光仰头望向夜色中,俱乐部外的路灯打着暖融融的光芒,让清冷夜色似乎也跟着变得温暖。
“再往外走就太冷了,就在这儿吧?”她扭头询问。
看着女儿才出来没多久就已经被冻红了的鼻子,陆若点头:“好。”
静默片刻,这位女强人说:“18岁生日快乐,星光。”
这位一向要强的女士偏头看向快和穿着高跟鞋的她一样高的女儿,有些出神:“你的头发变长了。”
原来只到耳下,现在已经过肩。
“我特意留长了。”陆星光用手捻起一小撮垂落在肩膀的头发,笑起来,“我还剪了个新发型,理发师说这叫水母头,妈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的。”看着那熟悉的笑容,陆若有片刻的失神,她忍不住靠近陆星光,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
陆星光在被温暖包围的那一刻人就懵了,少女的双手抬起又放下,像是不知该如何安放,身体也变得僵硬,像是被驱魔师的定身符按了个正着,像是没法动,又像是不敢动。
但很快陆若女士就重新直起身,只不过眼眶变得微红,眼角隐有泪光,在昏黄的路灯下看不真切。
陆星光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从羽绒服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妈,别难过。我成年了,也有工作了,你要高兴啊。”
“嗯,你说得对。”陆若女士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她接过纸巾,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这才是她们母女相处的常态。
不知过了多久,陆若女士突然开口:“以前,我总是只有春节才回去,是因为我不敢见你外婆,更不敢见你。”
陆星光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嗯。”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陆若终于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顺畅地回忆起了过去。
“当年,我和你外婆大吵了一架,自己一个人北上来了b市。刚开始的时候只能住在地下室里,每天只吃两顿馒头,睡觉时会听到屋里有老鼠啃东西的声音,但我死撑着一口气,一定要向你外婆证明我可以,硬熬了过去。”
“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你爸爸。”陆若回忆起记忆中的人,向来冷硬的神情也略微软化,“你很像他,星光。你的眼睛和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像他一样那么开朗。”
陆星光有些意外,外婆很少提起她的父亲,陆若女士也从来不说,她们的生活里也完全没有所谓“父亲”的痕迹。
提到这个词,她想到的只有小学作文里她空白了一大片的作文纸。
“他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我们因为一次意外相识,很快熟悉起来。他是个孤儿,凭自己的努力考上军校,成了飞行员。很优秀,对吧?”
“他很忙,我也很忙。我们每个月可能只能写一两封信、再打一两个电话,几个月见不上面也是常态。”
“遇见他就像是我命运的转折点,在那之后,我终于在b市站稳脚跟,我和人合伙开起了公司,赚到了钱,我终于能在你外婆面前挺直腰板,也终于有了爱人。”
“他说他准备退役转业,回来支持我的事业。我们商量好在他最后一次任务完成后,就带他回去见你外婆,然后结婚。”
陆星光垂下眼睫,抑制不住喉咙的痒轻轻低咳了几声。她猜到了,这不是一个幸福的故事。
陆若女士用越来越低、越来越抑制不住哽咽的声音继续说着:“……可他失信了,最后一次行动,他没有回来。他们送还给我的,只有他的骨灰,和烈士陵园里的墓碑,和他留下的生活用品。”
“他们和我说你爸爸是英雄,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寒风呼呼地吹着,凛冽如刀,刮疼了陆星光的脸。但她只是低低地应声:“嗯。”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当场就昏了过去,醒了之后,医生就告诉我,你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陆若女士声音沙哑,却又笑了一声,“真像是电视剧的狗血桥段,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