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最想换的人,不是他们。”
沈昭话音刚落,空气骤然绷紧。
陆衍却笑了,桃花眼弯成两弯薄刃,他又走近一步,“臣这条命,早押在陛下手里,陛下何时来取,臣随时恭候。”
沈昭垂眸,忽然起身走到陆衍面前,冕服下摆扫过地面,距他一步,她抬手拈住他腰间佩剑的剑穗,赤色流苏在她指间绕了一圈。
“七日后,麟德殿夜宴,朕要摄政王佩此剑,若剑不出鞘,朕便信你一次,若剑出鞘……”
沈昭指尖一紧,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陆衍垂眸,看着那赤色流苏缠绵着细白的手指,忽然低笑,像是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一样,“陛下若是还没想好,可以继续想。”
“臣等得起,也愿意等。”
*
七日之期转瞬即逝。
暮鼓初歇,麟德殿灯火一盏盏亮起,光像潮水般漫上玉阶,灯河倾泻。
殿门洞开,沉香与龙涎香交缠,熏得夜色也带了些许稠香。
数张紫檀食案排开,殿中左右分男女眷席位,朝臣们纷纷带上了亲眷,宫女端着鎏金银壶,往来其间,为宾客们斟满温酒,觥筹交错。
金漆御座高踞白玉台,沈昭居北,一身赤色常服,襟口用暗金线锁着细鳞纹,如龙纹盘旋,腰束得极紧,下摆宽大。
“今日设宴,众爱卿不必拘礼,尽兴便是。”
她抬手,身着彩纱的舞女们鱼贯而入,和着乐师的宫曲翩翩起舞,衣袖翻飞,眉目多情,带起阵阵香风。
乐工奏《采桑子》,沈昭举杯,声音不高不低,恰好盖过丝竹乐音,“今日,朕与诸卿共欢。”
群臣皆举杯回敬,声浪滚滚,把酒言欢,舞乐笙歌。
沈昭低下头,抿了一口酒,被那辛辣的口感刺激得微微皱眉,但她什么也没说,几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仰头一口饮尽。
陆衍的席位离得挺远,他不用猜都知道是沈昭刻意安排的,但他眉眼间完全没有分毫怒意,反而是饶有兴致地托腮,眯眼看着远处的帝王。
他一派闲适,酒到杯干,动作行云流水,模样潇洒恣意,一身月白的锦衣勾勒修长劲瘦的身形,再配上一张勾人心魄的脸,纵使恶名远扬,席间偷看他又红了脸的姑娘也不计其数。
他直勾勾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沈昭,甚至唇角带着丝意味不明的笑。
席间不是没人发现这点,但谁敢上前去问他?那些人顶多心怀鬼胎地猜测:这摄政王,怕不是在打那个位置的主意。
宫宴最常见的一幕,便是众年少男女间的相看,有情意的男女暗送秋波,朝臣妻眷间笑谈哪家儿郎才貌双全,哪家姑娘秀外慧中。
沈昭没再喝第二杯酒,也没怎么吃东西,她的指尖缓缓摩挲着杯盏上的细纹,垂眸看着底下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这一曲宫乐奏停,沈昭终于放下酒盏,广袖拂过案沿,声音清朗,“诸位爱卿。”
麟德殿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殿内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那安坐的帝王。
尤其是……陆衍,他的眼神简直毫不掩饰,兴味十足,侵略性极强。
沈昭感受到了那股刺人的视线,喉间有一些痒意,指尖不自觉地搓捻着,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带颤音。
“朕的冠礼已过了数日,正巧今日设宴,诸君同乐,朕打算借今日,宣布件喜事。”
宴上众人心思各异,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沈昭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