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和敬竟是个冒牌货!
千问雪第一反应是震惊,转念一想,突然发觉一切疑点都说得通了。
在驿站停留前,陈和敬虽言行恭顺,但狐假虎威的气势不弱。可自从千问雪从南阳赶回驿站之后,陈和敬的态度便只剩下恭顺,全然没了之前的派头。
所以换人这一招,应该是在她离开驿站时完成的。
这时,屋里又传来一个声音。
“祁先生,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又不是去当真太监……”
“不过有一说一,在锐王眼皮子底下演太监,是真不容易,天天提心吊胆的。要不是看在三哥的份上,我早跑路了。”
门的另一边,千问雪紧紧贴着门偷听,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看来,方才说话那人,就是假扮陈和敬的“敬公子”,同他对话的人便是“祁先生”。
两人言语间轻松诙谐,全然没有暗中接头的严肃感,倒像是在谈论什么赏心乐事。
门内的对话仍在进行。
“眼下锐王正盯着元江码头,五日后三哥在泊夜墟的生意……当真要如期进行么?不先避避风头?”
这句来自“敬公子”。
“怕什么。五日后的大生意,若是锐王入局,只会更精彩。”
此句来自“祁先生”。
五日后,三哥,泊夜墟的生意,邀锐王入局?
听到这里,千问雪蹙起眉,贴着门的掌心沁出薄汗,心神又紧绷了几分。
搅动风雨的事,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来。
除了盘踞江南百年的四大世家,她想不出还有谁具备如此大的能耐。
而话中那位尚未出面的“三哥”,该不会是……
正当她暗自猜测时,毫无征兆地,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串脚步声从门内由远及近地响起。
千问雪心道不好,身体本能先于思考做出反应,她足尖在湿滑青石板路上猛地一点,整个人无声向后疾掠,快出残影。
巷道长而窄,又无分岔,十分不利于她撤离。
千问雪只能继续加快飞奔迈步的速度,足尖触底时刻意控制力道,以免足音过大。
就连身体破风的轻啸声都听之惊心,闻之动魄。
几乎就在千问雪的身影消失于巷口的下一瞬,那扇木门被猛地拉开。
屋内的昏黄灯光泼洒而出,“陈和敬”从门里半探出身,他警觉的目光精准落向千问雪方才藏身的位置,又迅疾地扫过整条幽暗小巷。
巷子空荡,只余秋风卷着枯叶掠过地面,发出细碎沙沙声。
“陈和敬”眉头紧锁,视线反复扫过那片空无的角落后,又看向巷子深处化不开的黑暗。
他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丝阴鸷,将门轻轻关上。
门板合拢的细微声响,在寂静暗巷中格外清晰。
***
五日后。
元江之上,浓雾如席,沉沉地压着水面。
千问雪自元江北岸的码头乘上商船,一路顺流南下。
夜风簌簌,扑她在脸上,冰冷而清醒。
为避免身份暴露,千问雪已事先乔装易容,假扮成一名普通的北地行商。
她身穿半旧靛蓝直裰,外罩灰鼠皮坎肩,腰束革带,脚蹬厚底牛皮快靴。
在她脸上敷着一层特制药膏,掩去白皙的肤色。眼角和唇角精心勾勒出饱尽风霜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