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昨日隐约听闻养心殿急召太医,沈编修被“严加看护”送回府……
朝堂上瞬间弥漫开一股心照不宣的诡异气氛。
萧彻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气氛的变化,那团郁结于胸的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死死盯着阶下,目光扫过那些垂首恭立却心思各异的臣子,仿佛看到沈见微那双狡黠又充满挑衅的眼睛正在其中无声地大笑!
“退朝!”萧彻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起身,动作牵动了肩伤,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但他强行稳住,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太和殿,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心中疑虑更甚。
下朝后,萧彻胸中那股被强行压抑的邪火和憋屈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封闭的空间里如同浇了滚油般“轰”地爆燃起来,灼烧着他的理智,撕扯着他肩上的伤口,每一次心跳都带有浓重血腥气和屈辱感。
“陛下!”李德全小跑着跟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搀扶那明显因剧痛而脚步微滞的高大身影。
“滚开!”萧彻猛地一甩臂,动作再次牵动了左肩的伤处,尖锐的痛楚让他眼前金星乱冒,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眼神阴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骇得李德全“噗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再不敢靠近半分。
他几乎是撞开了御书房的门。殿内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气息,混合的龙涎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刚煎好的、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汤药进来,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惶恐,“陛下…药…药好了。”
萧彻用未受伤的右手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仰头一饮而尽。那苦涩的味道仿佛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
他重重将药碗顿在书案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震得桌角那方金砚都抖了三分——那方该死的金砚!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御案一角,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目、嘲弄的金光。
它像一块耻辱的烙印,无声地宣告着他这位九五之尊昨夜是如何被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臣子“意外”重伤。
药碗被顿在案上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苦涩的药汁仿佛还在喉间灼烧。
萧彻死死盯着那块金砚,仿佛要将他瞪穿、瞪碎!
沈见微!
那张清秀却写满“惊恐无辜”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双看似清澈实则狡黠如狐的眼睛,那副明明是她行凶却摆出受害姿态的作态!
还有他最后被“严加看护”押走时,眼底伸出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快意!
“好好好…好一个‘惊吓过度’!好一个‘罪该万死’!”萧彻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受伤的野兽般咆哮,每一个字都浸满冰冷的杀意和滔天的怒火。他猛地挥起未受伤的右臂,狠狠扫向御案!
“哗啦——”
堆积如山的奏折、笔墨纸砚,连同那碗喝空的药碗,被他一股脑扫落在地!奏折散乱飞开,墨汁溅得到处都是,碎裂的瓷片在光洁的金砖地上蹦跳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御书房瞬间一片狼藉,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
李德全跪在门外,听着里面骇人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将头深深埋在地上,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萧彻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左肩的伤口因这暴怒的动作而崩裂,温热的液体迅速洇染了明黄的布料,新的血迹在包扎的布带上蔓延开来。
剧痛让他微微佝偻了身体,额上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眼中的怒火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几乎要焚毁一切。
他扶着御案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视线扫过满地狼藉,最终又落回到那方岿然不动的金砚上。
意外?不慎打翻?
这拙劣的借口,连王太医那种老油条都糊不住,更遑论朝堂上那群成了精的老狐狸!
他们今日那些“关切”,字字句句都是在试探,是在揣摩,是在猜测他这位帝王到底遭遇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意外”,竟至于在御书房内伤得如此狼狈!甚至……可能有人已经将此事与昨日被匆匆“看护”出宫的沈见微联系了起来。
帝王颜面,荡然无存!
天威,竟被一方金砚和一个编修如此轻贱地践踏!
“沈…见…微……”萧彻从喉咙深处,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挟这刻骨的恨意与冰冷的决心。
他缓缓直起身,尽管伤口痛的钻心,但他强行挺直了脊梁。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里,暴戾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寒芒。
杀了她?太便宜她了!那只会坐实朝堂的猜测,更显得他这个皇帝心胸狭隘、恼羞成怒。圈禁?流放?似乎也难解心头之恨,更无法挽回今日在朝堂上被动摇的威严。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不。他萧彻的报复,要让她活着,清醒地、痛苦地、在“皇恩浩荡”的枷锁下,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