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姐姐是错认了我吗?”江河海见怀枝最好性不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头上的动作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怀枝难得沉默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回答呢。
吱呀一声——圆圆的镜面里多出半个模糊的水蓝素纱褙子。
庄清蘩刚踏入房间,气氛就变得拘谨起来了,让自己平添了一种不速之客的感觉。
怀枝搬了个鼓凳过来,将门带上迅速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
丰和十三年九月二十日午时,庄清蘩确认怀枝没有绾髻的天分,后遂移开目光,不再瞧那个有些奇怪的发髻。
一看见来人,江河海立马从凳子上直直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攥皱袖摆。
很显然,她怕她。
庄清蘩倒没说什么,轻轻点了点江河海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熟悉的情形,先前遇见时庄清蘩也是这般点点自己的肩膀。
江河海松开被捏皱的长袖,身体不再那么僵硬紧张,慢慢地坐了下去。
“你是漫无目的般游历?还是想去什么地方?”庄清蘩自如坐下,将流浪生活说得如此委婉。
“齐安。”江河海的颈部低着,蜡黄的小脸与地面相对,庄清蘩隐隐约约能瞧见她的发旋。
庄清蘩实在想不出面前像鹌鹑一样的孩子是如何蜕变成朝堂上的铁血江相,想来也栽了许多个跟头,往喉里灌下过许多苦头。
“齐安?这些日子不太平。”庄清蘩对她的回答略惊,神色一派淡然。
早上施以援手,多半是因为她前世是江生,庄清蘩还没把人真正看作江河海。
“庄丞相在那设立了女学,我……想读书。”江河海难得主动解释,也许是提到了心中所坚定的事,不再瓮声瓮气。
不曾想冥冥之中,二人早有了联系。
“我一个人走得慢,到齐安,事情也该解决了。”江河海盯着留仙裙上的菱格花草纹,娓娓道来。
“庄清蘩?”
庄清蘩平淡如水的情绪泛起波澜,如有人偷渡在她心海之上,几分自嘲的语气跟着飘了出来。
“她,不见得能庇护你。”
江河海女扮男装入朝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庄清蘩仍有些情绪未化解开来,果断地做出结论。
“不,她庇护过许多人。”江河海猛地抬起下颌,忍不住反驳,连簪上的短流苏都跟着晃动。
“丰和七年,齐大人治水不力,陛下下令处死,庄相进言,才改为流放。”
哦,不过这好像是丰和八年的事。流放到极寒之地,也算一线生机吗?
“丰和十一年,玉西县闹了灾荒,是她主张放粮,救了我们的命。”
其实朝廷根本不愿放出太多粮食,她和何妤等人筹钱额外购置了粮食送过去。
“丰和十二年,陛下欲大兴土木,翻修玄真观,是庄相冒死劝谏。”
犹记徽帝彼时气得将反对的奏疏一把火烧了。奈何朝野上下难得都统一意见,徽帝才不得已搁下。
这是文武百官的功劳,怎么传着传着倒成为她一个人的义举?
不过提到玄真观,庄清蘩心火就旺,不过一年,徽帝就如同处置粪土一般,将银子给洒了出去。
对面的少女越说越急,即使说错了几个字也无暇纠正。
庄清蘩听她细数自己的事迹,面上神色依旧平静,教人不知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