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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亲训（第1页）

李瑾见她小脸皱成一团，泪痕未干，娇颜薄怒，说不出的可怜可爱，便含笑问她：“是谁不学无术还大言不惭，自称进士，要为本王出谋划策？”

林小宛羞恼辩道：“那不一样，我从小到大学的都是有用的东西，语数外政史地，微观宏观计量。那个《女诫》有什么用，那个经立恭立又有什么用？纯属折腾人，就是为了培养丫鬟奴仆的服从性，好来伺候你们这些主子。”

李瑾闻言，呵呵冷笑：“何为有用？何为无用？文人之笔，武人之刃，农人之犁，三者相易，皆无用武之地。本王不知林姑娘所学为何，在他朝或堪大用，在本朝便为屠龙之技。今日姑娘既在此处相求于本王，想来昔日所学并未得用。”

林小宛被他这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撇撇嘴嘟囔道：“谁说我来求你？”

李瑾知她素来嘴硬心高桀骜不驯，沉吟片刻，冷冷道：“林小宛，翠微山我已着人探过多次，那通道不是一时半会儿寻得，现下你愿与不愿都要待在这里。我知你想回怀远堂，之前也允诺过你形婚之事，可是若你连区区丫鬟的入府考核都通不过，行走坐卧言谈举止皆不成样，如何能做本王爱妾？带出去丢人现眼么？”

林小宛瞄了瞄正颜厉色的李瑾，便低下头盯着自己脚面，没有说话。

李瑾见她垂头不语，暗想今日必要将她训服，接着道：“庄子有云：入其俗，从其令。你若要在本朝生存，必要礼数周全。天子脚下满是皇亲贵胄，最讲究一个礼字，不好好学出去了叫人笑话事小，惹恼了贵人丢命事大！休要仗着本王宠你，便不服不忿，尽日里惹是生非。”

林小宛默默听训，这不是她第一次领教李瑾的训诫，估计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正襟危坐，他高高在上，他大义凛然，他引经据典，自己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可待她听到最后一句“本王宠你”，不禁抬眸望去，疑惑地望着李瑾。

她一天到晚苦得像棵婆婆丁，谁都能来踩一脚，他好意思说他宠她！

李瑾正说得起劲，忽见她水眸投来，眼波荡漾，心中一震，忙错开了眼睛，严肃道：“所谓经立恭立肃立卑立，也没有什么难的，你若肯学断无不会之理。”

林小宛闻言低哼一声：“王爷说得简单，不曾叫你去站。”

李瑾轻嗤一声：“这有何难，本王三岁就站得！”

林小宛见他不似说笑，杏眼圆睁，讶道：“啊？三岁？！你那么小能站好么？”

林小宛简直无法想象，如今再是高大健壮虎步龙行，三岁时候也是一点点高的奶娃娃吧，姑奶奶是真舍得！

李瑾没想到她这么问，更不觉得有何值得惊讶之处。

他是李氏子孙，有什么能不能，反正他都会做到。

三岁时候除了站规矩学礼仪，他已经跟着薛将军学功夫了。

日日习字、读书、练功，直至今日不曾有一日懈怠，只是……武人之刃掌于文人之手，束于高阁之上，无用武之地罢了！

李瑾收敛心神，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

在他看来，林小宛天资聪颖，就是缺乏教导训诫，才如此胆大狂悖。

因此无视她瞄来瞄去，无礼至极的眼神，正襟危坐，继续谆谆教导：“至于《女诫》，本朝读书人家的小小幼女都要习得，更遑论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若与人谈及你皆不知，未免显得没有见识。”

林小宛翻了一下眼睛，颇觉委屈：“我真不爱学那些，生下了女儿就要放到床下面，只能玩砖瓦。女子卑弱，女子卑弱，女子怎么了？真的是无语。”

李瑾微怔，缓缓道：“依本王看来，女子并不卑弱。想我母妃温婉美丽，个性却极为刚强，见识亦不同凡响。想我姑母凭一己之力，护住李氏一族，更谈不上卑弱，这世间男儿没几个比得上她。想来《女诫》不过一家之言，学了又不是认了。你若是不服气，想为女子做主，更要好好学，看看这里面到底讲了什么不是？”

林小宛白天在宝华堂已经被训诫一天，晚上又在怀远堂听训，即便知道李瑾是为了她好，心里终究不平。

直到此刻李瑾之言对了心思，她心中喜悦，便露了笑意。

她点点头，含着笑盯着李瑾：“王爷呢？王爷若有不服之事，也都存着心思忍耐？”

“嗯，本王……亦是如此。”李瑾犹豫片刻，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迎着她娇美无双的笑脸坦然承认。

她十分有趣，总是从他的建议里探询他的处世之道。之前他告诉她，不要与姑母硬碰硬，她便问自己是不是就是这样。

以致于后来他再退避姑母锋芒迂回而行时，便多少有点不自在。

他是怎么想的又怎么做的，这些话似乎也从未和别人讲过。

也没有人像她这般，需要自己说这么多话。

林小宛见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惆怅，微微惊讶又隐隐有些心疼。

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只不知他这许多面孔之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她轻轻摇头，依旧笑着调侃：“王爷啊王爷，你年纪轻轻却这般老谋深算，真不容易。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