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榆摸了摸背包里防身用的甩棍,耳边传来了地图导航平静的女声:前方道路直行,随后右拐,请注意对侧来车
对侧能来什么?一条大河波浪宽,黄河之水天上来。
没等她吐槽完,一叶扁舟却倏地破雾而来。
那船行径姿势奇特,背后的大山翠黛千叠、江心雾锁烟迷,这小船头似也压上了低垂的水汽。
那舟就这样轻盈地天上飘来,吃水极浅,只在江面留着几道转瞬即逝的细纹,如此出场竟有些古龙小说里的风姿。
像下一秒执桨人就会背着手轻描淡写道“你不该来”。
“但我已经来了。”向榆看着水面的波纹,在心底默然接上。
她轻吐出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颠来颠去的客车上她就在想,想那辆反复回放都没看清车牌的大卡车,想自己的前二十岁埋头苦读勤工俭学。
她都知道自己这样的穷人试错成本很低,从不敢有半点gap旅游追求自由的想法,助学金奖学金对她来说关系下学期的饭钱,她要卯足了劲考每场试,上了发条一般地兼职攒钱。
但那辆卡车后,那些看得要死要活、崩得死紧的东西却又如过眼云烟,就像人的征信一样——
如白纸一样干净的时候就要努力爱惜羽毛,任何一次帮信或者贷款断供都会让白纸画上碍眼的颜色。
而纸糊了,黑了,碎了,人就活成了中午的黄焖鸡,在客车上颠了一路现在沉到底就踏实了,搞成啥样、就算吐出来都无所谓了。
向榆甚至想去把网贷薅一遍,再凶恶的催债公司都未必能在我死之前追到我债。
在生存成了头等威胁后,人就会脱出自己“应届生”、“打工人”的社会身份的束缚,专心活着自己挣来的每一天。
这种解脱感颇有些壮胆,若在从前,向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跟着一个不知有谱没谱的app进山。
“我已经来了。”
向榆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那船校正了船头方向,确是迎她而来,孤零零一艘船在雾里若隐若现颇有几分邪性。
她回想着哈蟆绿app协约上“三界仙家”,来着还不知是人是鬼,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就个哈蟆精她都要搭上这船渡到对岸去!
待船近了,向榆掏出了背包里的甩棍藏在身后,却好像听到了马达轰鸣的声响,随后船上的哈蟆精,不是,船上的人举起了一个大喇叭。
传来了字正腔圆又洪亮的普通话。
“是向老板吗是!向老板吗!我是哈蟆村驻村工作人员季开朗,我代表!哈蟆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妇女主任!和哈蟆村全村村民!!欢迎您来参与我们村的振兴项目!”
“向老板!老板您快上船,可别淋湿了,我本来还夸这雨呢,这就是肥水迎贵客!”
“老板!老板您怎么不说话了。”
“。。。。。。”
向榆默默把腰后的甩棍塞回包里,伸出手和小姑娘握在一起:“你好,我叫向榆。”
“哈哈哈!项羽好啊!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谢谢谢谢,是身向榆关那畔行的向,榆树的榆。”
“噢噢噢,向老师这个名字真是太有气质了!”
“季老师也不赖!”
两个人左脚踩右脚着能吹上天地互相吹捧起来,季开朗名片一递,向榆才发现她也是西海大学毕业的,应该就是辅导员说的“驻村工作的师姐“。
虽然那眼神依稀带着大学生的清澈,但被社会毒打后气质还是更成熟些,接向榆上船后就忙打了伞递了瓶水,水是甜滋滋的蜜桃乌龙茶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