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陡峭的崖壁拔地而起,那是一座座白雪皑皑的连绵山峰。
山腰处松林如墨,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像是为雪山披上了一件厚重的绒袍,这是神女峰,傲然屹立在沧江北岸,峰顶终年积雪,泛着冷冽的银光。
“如果赶上雾重天气,山峰就像小姑娘披着纱,你看!”
向榆薅了一手湿淋淋的额发,眯着眼顺着说话人的手指看去。
按理说应该在薄雾映衬下袅娜多姿的神女峰,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癞哈蟆。
季主任一脸真诚:“虽然咱这叫哈蟆谷,但其实只是生态比较纯天然,林子里的鹧鸪杜鹃褐背鸫啊多叫起来就呱唧呱唧的,和这个峰没关系,神女峰这可是咱哈蟆沟的地标风景。”
“没事没事。”向榆把陷烂泥里的左脚拔出来,长筒靴上不知何时黏上了半透明的活体生物。
她伸手想撕吧下来,却发现右手小臂上也有这样恶心的东西在缓缓蠕动。
“不要动不要动!”季开朗嗷了一嗓子,迅速伸手帮她把蚂蟥扯下,随后躬着身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先回去,雨停了再来!晚上泡天然温泉给你接风洗尘!”
向榆被拔萝卜似的从泥里被拔出来拽着走,深觉进了贼窝,额头上的汗和背上的一起跟着下:“没关系没关系!季主任!我不会跑的!”
“跑什么跑!”这个跑字像触发了关键词,季姑娘立刻停下来掏手机。
“你等我打个电话!李老头,李老头!菌子采了吗!好好好好有鸡枞菌,鸡呢?鸡好了吗?多弄点,二婶在家不呢,今晚上有贵客!你提醒二龙把八仙桌拿出来洗刷了!”
丛林雨季的天气又湿又热,她汗水直往下淌,在说到鸡枞菌时特意放大了声量,用眼睛余光偷偷看了向榆一眼,看见向榆在扶着树倒雨靴里的水。
她心一横,豁出去了:“要不我背你下去?”
这背不得。
季姑娘一米六不到,又瘦又小,顶这个黑黄黑黄的布丁头,比向榆矮一大截。
那双犹如蟹老板的钳子般有力的双臂仿佛不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
向榆其实有点按捺不住想找个地方把奖励抽了,你没法不好奇一个在脑子里叮叮当当跳大神的玩意能发什么奖励出来。
但此地荒郊野岭人生地不熟,季主任又怕招待不周她跑了,全程陪同,村里一个公共厕所都找不到,尿遁都遁不走。
据说上一个开发商就是上厕所的时候跑掉的,欠了一屁股债然后再也没回来,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地方经济雪上加霜。
到了村头,向榆才看见人家还热情洋溢地拉了横幅
“好客哈蟆谷欢迎您”
还是那么振聋发聩,可以说每个标语都抱着必出金桔的决心。
季主任只露出了一个含蓄的微笑,并不自得,显得很谦虚地尽职尽责地肩负起了导游的工作。
两人在山上捉蚂蟥的地方是村民承包的桃山,当初还办过桃花节,但真的站在山前面时只觉得震撼——
小时候读西游记时向榆看见过唐僧师徒途经七绝山那回,山中有一条长达八百里的稀柿衕——
因常年堆积腐烂的柿子人马难行恶臭难闻,而今天站在这座桃山目前时她才知道艺术都来源于现实。
几百棵老树歪在陡坡上,熟透的果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烂在泥里漫出了一种集合酒香、腐臭、桃子香、土腥气的混合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