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长沙城就裹在一层薄雾里,带着湘江特有的湿冷气息。
张海萤起身时,天才刚蒙蒙亮,桌上放着一杯凉透的茶,不知道是不是张起灵留下的。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指尖划过淡青色旗袍领口绣着的暗纹,脑海里不停的盘算等会怎么跟张启山开口。
她正准备出门时,张起灵才晨练回来——张启山把他们两个自由活动的范围拘囿长沙,也不知道张起灵每天这么早是去哪晨练了,回来时身上总冒着热气。
“我去了,你……”张海萤张了张嘴,却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在这等你。”
听他这么说,张海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门口的豆浆摊刚支起来,白雾腾腾里,卖早点的妇人笑着招揽生意:“小姑娘这么早啊,要不要来杯豆浆,有甜浆也有咸浆。”
张海萤停下脚步,买了两碗热豆浆,在长沙这么久,从来没在街头买过早点,如今马上就又要走了,忙忙碌碌的,整天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她奈的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统统甩了出去,一口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豆浆,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稍微定了定神。有些事躲不过,就只能迎面撞上。
张启山的公馆在城中心,这个公馆是战后重建的,从前的“张府”早就在战火的摧残下化为灰烬了。
青砖高墙里藏着卫兵的影子,她扫了一眼,有不少声生面孔。通报姓名时,门房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张海萤忽略他的眼神,直接开口:“麻烦通报一下我要见张大佛爷。”语气里带着股说不清的疏离。
不一会儿,张日山的身影从回廊尽头出现,对着门房说了几句话,就让她进去了。
“海萤小姐早,今天怎么有空来?”张日山在前面带着路,询问起她的来意。
张海萤淡淡颔首:“有些事要找佛爷。”她没多话,这几天也不见张日山往她那跑,连霍仙姑的电报都不送了,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被张启山扣下了。总之,现在跟张启山在她这儿没那么可信。
许是见张海萤没有交流的欲望,张日山也不再多嘴,两人一路无话。他把张海萤带到张启山的书房门口,正要推门,张日山忽然开口:“海萤小姐……”
张海萤扭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张日山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犹豫了一下,“佛爷他也很为难,还请你……”
张海萤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说着就要开门。
“佛爷他对你……”这话还没开口,张海萤就已经推门进了书房,徒留张日山一个人站在原地。
张日山的书房门她从前去过一次,八卦阵似的摆法,给她留下了可谓深刻的印象。不过新宅子里的书房看着就平常多了,几架排列整齐的书架,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忽略不知道是不是被挂在墙上当作装饰品的地图,也就没有其他的了。
张启山正对着墙上的地图出神,听见动静抬头,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随即起身:“来了。”他身上还穿着军装,袖口挽着,露出小臂上紧实的肌肉,和记忆里当年在战场上流血的模样重合,又迅速分开。
也不知道张启山的军装是不是焊身上了?好像每次她来,他都穿的军装。张海萤在脑子里扣出一个问号,她为自己的好心态感到惊奇。
“佛爷。”张海萤将手里的豆浆放在桌上,“路过早点摊,想着你或许没吃早饭。”
张启山看了眼那碗冒着热气的豆浆,眼底漾开一丝暖意:“多谢,确实没吃。”
他把桌子整理了一下——上面放着几份电报和书信,张海萤还挺想看看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墨香和烟草味,“坐。”
张海萤在他对面坐下,张启山没碰那碗豆浆:“你和张起灵商量的事我知道了”
“嗯”张启山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却没点燃,“九门各家都得派人,下月初动身。”
“我和张起灵一起去。”张海萤直接道,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烟上。
张启山的手指摩挲着烟卷,喉结动了动:“抱歉,有些事情不是决定的。”他把桌子上的几封电报递给张海萤,“这是霍仙姑这几日送来的。”
张海萤结果电报,平静的语气里却带着刺,“我不觉得你们会有什么收获,没准还会死很多人。”
“有些事身不由己。”张启山放下烟,身体微微前倾,“你该知道,老九门做的这些勾当在新社会是不会被容下的,若不接下这差事,迟早被连根拔起。我是九门之首,不能看着兄弟们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就拉张家人下水?”张海萤挑眉,“青铜门后的东西,张家守了上千年,不是你们能碰的,即使有再多的长寿者,我也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