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王爷正是新婚,此次一去就是一个月,留王爷一人在宫里,这怎么说得过去呢。”荆姑姑劝道。
管硕不知该如何辩驳,她理解荆姑姑,却也不想放弃这个回家的机会。
坐在一旁卧榻上的万嵬歪着头看她们,他并不理解她们在争执什么,皱着眉试图帮她们解决问题:“那我一起去就好了。”
管硕和荆姑姑皆扭头看他。
“哎呀,王爷不能胡言乱语。”
管硕盯着万嵬,她竟然没有想到万嵬也可以出宫。
“荆姑姑若不放心王爷,也可一同去我家。”管硕道。
“什么?”荆姑姑似有些被吓到:“不,不,我不可出宫……”
“为什么?”管硕问。
荆姑姑却避而不答:“王爷也不可出宫,王爷怎么能出宫呢?”
“出宫?到宫外面吗?外面有什么?”万嵬在一旁问道。
“外面跟里面很不一样。”管硕朝他笑。
“怎么不一样?”万嵬来了兴致,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管硕刚要回答,荆姑姑忽而沉了脸:“王妃。”
管硕知道荆姑姑动气了,她抿了抿嘴,住了口。
“王爷,”荆姑姑转向万嵬,严肃道:“外面很危险,王爷不能出宫去。”
“你骗人!”万嵬忽然发作,从榻上跳起来:“你骗人!外面有山有水,有楼房有市集,有很多很多的人,还有很多的玩意儿,我在画本上都看到过!”
管硕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的样子,似一个顽劣孩童般在地上跳脚,歇斯底里地吼叫,荆姑姑也被他吓着了,一时愣怔住了,不知如何以对。
“因为我是傻子,他们都叫我傻子,所以你什么都不让我做,哪里都不许去,因为我是傻子!我是傻子!”万嵬面目狰狞起来,荆姑姑不由得揪住了心口。
原来他都知道,原来他自己有感觉,原来自己与别人不同。
房中一时间静寂无声,荆姑姑颤抖着身体,摇摇欲坠,管硕上前扶住她,轻拍她的背。荆姑姑再也支撑不住,俯在管硕怀中悲泣起来。
管硕可以想得到,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宫人,一手将一个不受待见,心智又不健全的皇子在宫中带大,有多么不容易。她教他礼待旁人,旁人却不屑于他,她教他避世求全,这世道却可以随意践踏侮辱他。万嵬能安安稳稳在宫中长到这么大,是她呕心沥血结出的果。
可是怎么办呢,万嵬是一个傻子。
“好。你们便一同出宫去吧,出宫去。”荆姑姑平复了许久,从管硕怀中正起身,低声道。
“荆姑姑……”管硕喃喃,她理解她。
荆姑姑抹干眼泪,微笑道:“原是我太执拗了,王爷长大了。”她牵起管硕的手:“我不可出宫,只有一样,请王妃好生照看王爷,万事务必小心。”
管硕点头。
荆姑姑又转向闷闷不语的万嵬:“王爷也是,王爷现在是大人了,应当稳重了,再不可拿出方才的样子,宫外不比宫内,出去了都要听王妃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万嵬还没有从情绪中缓过来,闷闷应声。
荆姑姑推拒了管硕的再三邀请,坚持留守宫中,亲自打点了万嵬的行囊,事无巨细与管硕一一交代,指了小山大石两人跟着万嵬,管硕想着自己本不用带人回去,荆姑姑还是指了揽月照花跟随,正好她们两人也想出宫去看看,就一起带走,又特指了一位马夫阿重照顾车马。
花朝节那日宫中一鸣朝鼓,管硕与万嵬便出发了。
早上马车还能在城中马路上奔行,过了午时路上人便渐渐多了起来。万嵬和揽月照花都从马车内向窗外张望,看得津津有味。
大街上车水马龙,商铺酒家鳞次栉比,每家每户的门头都装点了花环,稍高一点的城楼、幌子上都结着鲜艳的彩带,迎风飘扬,沿街布满了各色鲜花供人观赏,路上人头攒动,人人头上都插着花,时不时还有花神游街,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马车在熙攘的路上也走不快,管硕牵挂家中弟弟,心下焦灼难耐。
走走停停地到了太祖母的宅院门前,已是日落西山之时,却见院门大敞,门外是一群不认识的小孩拿着花枝嬉闹玩耍。
管硕下车问询,院内走出来一位陌生妇人,说此宅自办完喜事后便已转手于她家,管硕心中一惊,又问原来的主人去了哪里,妇人仔细看了一眼管硕,问道:“难道你是那位入了宫的王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