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穿梭于堂间,颇有眼力见,这一群人看着眼生,一半是少年书生,另一半虽行事低调,但前头两位样貌出众,衣料不凡,后面跟着的四位都是侍从模样,必不是等闲之辈,小厮带着他们直上四楼中央一间包房,躬身笑道:“可巧今日这间连包主人取消了预定,各位便于此小坐,何如?”
仲采自踏上台阶起便满头大汗,因这琼楼越往上走,价格越高,本想请大家在一楼大堂中一座,这小厮却直引他们来了四楼,还是最中央的连包房,只怕他们一落座自己就得把人压在这了,仲采忙着拂汗,想着要拿什么由头将大家体面地带下去,管硕已然接话道:“多谢。”
几人便走进房中,这间连包尤为宽敞,陈设清雅,一边是八仙桌椅,一边摆了矮几棋桌琴椅蒲团之类,中间摆了折叠的屏风,关了一半,窗都向后敞开,稍一外望便能看到中庭的舞台。
“烦请将屏风拉满,”管硕交代小厮,又朝仲采等人道:“我们便在此处歇息,你们年轻人许久未见,自在聊你们的,今日我来做东,无需客气。”
仲采满面通红,更是觉不好意思,那些年轻人也福身抱拳。
管硕朝面露不满的管砾悄声道:“你难得遇见如此好友,便与他们多说说话。”
管砾哼哼着应声,朝仲采那边走去,小厮将屏风一挡,连包便分作两间,管硕带着万嵬几人于八仙桌旁坐下,点了些茶水点心。
于闹市中走了半日,确实有些疲累,隔壁的少年人精力旺盛,谈天说地起来,管硕却没什么力气,揽月放下手中的点心,朝管硕关切低声道:“王妃要不要在榻上休息一下?”
小山大石听了即刻站起身要出门,管硕制止道:“不必。都坐着罢。”
小山嘻嘻一笑:“王妃不知道,我与大石在房中只觉闷得慌,必得走动着才舒服,王妃放心,我们就在近处。”
管硕看他们坚持,也不强留,给他们递了一兜子瓜果点心,再次嘱咐他们不要走远。
大石稳重点头。
房中便只留下管硕与揽月照花,万嵬一整日都很安静,想必也是累了,他坐在窗边榻上,朝下望着中庭。
中庭舞台上鲛人曼声吟唱,声音虽低,却如烟袅袅,萦绕而上,颇能清心静气,舒缓心神。
“一直听说鲛人一族善音律,果真如此。”管硕也看向中庭的鲛人。
“是啊,真好听。”照花捂着嘴笑道:“揽月姐姐也是鲛人一族,不知歌喉如何?”
管硕看向揽月,揽月腼腆低头:“也不是所有鲛人都会唱歌。”
“你竟是鲛人?”管硕微讶道。
千凛之国多山地貌,从古至今都受翼族统治,况鎏崖城是千凛国都,管硕生于此处,从未在这里见到过鲛人。
揽月点头:“我们族人一支原生于青尧水域,被迫流放,便到此处来讨生活。”
鲛人生于水中,部落之间划分了各自的水域,据传鲛人部落与部落之间界限分明,常互相争斗,以扩大部族地盘。
管硕仔仔细细看揽月,鲛人一族虽能在陆上如常走动,出生时却只是一卵的形态,需在水中将养孕育,才能破卵而出,健康成长,死后也需归于水中,否则便不能往生。
揽月近在咫尺,管硕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揽月将耳后的头发撩起,管硕才看到她耳后有几条细细的纹,如同鱼的鳃。
“这便是你们的特殊之处?”管硕问。
揽月点头。鲛人能于水中生存,得益于此。
除此之外,鲛人族与翼族别无不同。
管硕看向万嵬,据传万嵬母亲也是鲛人。
二皇子万峻英明神武,不知是不是因为鲛人看着与翼族别无二致才犯了错误。不过好在万嵬是这样的混血儿,管硕想到宫中那一对母子,否则万嵬或许活不到今日。
管砾的同窗们畅谈了半日,直到天色稍暗时才有所觉,再待下去就要到用晚饭的点,今日花销全仰仗管硕,他们实在不好意思,虽意犹未尽,却起身前来告辞。
节日期间鎏崖城晚上也举了各种活动,商人们通宵达旦地做生意。晚上的行人只怕比白天还多,管硕怕万嵬在外多有不便,便也准备着要走。
谁料刚下了楼,便遇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走进来,管硕拉住身边的万嵬,停驻在楼梯上,万嵬今日很乖觉,亦步亦趋,倒没有说话,管砾在一旁皱眉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