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硕仔细环顾整个房屋,屋内陈设用的都是沉木,散出若有若无的奇香,是时常被打理的样子,透出温润的色泽,管硕走到那两面大书柜前,仔细阅览这些书籍,内容竟涉及甚广,一面是营造、机关、算数、星象、命相等等,一面全是兵法和地图。
管硕抽了一本书脊上写着“神州地界”的羊皮书,翻开竟是一本自制地图,上面不仅绘制了千凛国地界,详尽到每州每县、主要河道,还绘制了另外六国的概图和主要城镇,并批注了风土人情,地貌分布等等。
管硕看了,心中大受震动,她在宫中进学时,也研读过地理志,可是宫中的地理志远没有手中这一本全备。管硕翻到内封,内封是空白的,翻到封底,大剌剌写了一行字:“吾之所至,大约于此,或有后人,可添遗补漏,幸甚谢忱。”
管硕看着这内容,又佩服,又好笑,佩服这位前辈游历之广,观览之细致,记录之详实,又笑他口气直白,隐约能想到他放诞不羁的样子,可是最后“幸甚谢忱”四字,又很真挚动人,真不知道是怎样一位人物编撰了此本“神州地界”。
“笃笃。”院中忽而传来叩门声,管硕朝院中望去,门廊上点着两盏大琉璃灯,正迎风摇曳,院中却什么也没有。
“笃笃。”又是两声。
管硕放下手中的书出了房门,环顾四周,山中的夜异常静谧,可以听见远处的风穿过山壁发出的呼啸,管硕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院中还是花团锦簇的样子,不知是什么花在夜晚盛开了,萦绕着一股幽香,却还是什么也没有。管硕复又进屋。
“笃笃笃。”
管硕猛地打开后窗,万嵬坐在温泉池中,乌黑的湿发贴着男子健硕精壮的胸膛,他目光微怔,看着突然出现在窗前的管硕。
管硕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是你在敲门?”
“不是。”万嵬在池中回应道。
“你听见了吗?”管硕问。
“听见了。”万嵬回。
“是什么?”管硕问。
万嵬没有回答,管硕便只好回正头看他,万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却往房顶上移去。
管硕爬到卧榻上,将半个身子伸出窗户,抬头往屋顶看,却对上一双倒挂着的金色圆眼睛。
“琥珀。”管硕喊它。
“过来!”管硕心中惊喜,朝它指了指前院:“到前面来。”
说着便往前院跑去,陵隼哒哒地越过屋顶,站在屋檐上看向管硕,歪了歪头。
“来啊!”管硕在院中朝它招手。
陵隼便跳下屋檐,落在管硕身边,院中种满了花草,它怕踩坏草木,双脚很是不安地原地踱了几步,管硕笑它:“没事的,没事。”
琥珀发出不耐烦的咂嘴声。
管硕搂住它的脖子:“琥珀,琥珀。”
琥珀的脖子上都是细密的绒羽,管硕将脸埋在里面,又温暖,又舒服。
管硕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盯着琥珀的眼睛,声线颤抖:“帮我送信,好不好。”
琥珀喉咙中发出畅快的“咕咕”声。
管硕返回屋中很快写好了信,又拿出一条管砾戴过的腰带。
自她开始想办法要与管砾通信,便一直带着管砾的这件贴身物品,现下总算是有用了。
管硕将腰带给琥珀嗅闻,将信件封在腰带中,系在琥珀的跗跖处:“你会安全送到的对不对?”管硕贴着它的头,看着它那双夜晚呈现出金色的眼睛。
琥珀发出低鸣。
管硕摸了摸它的嘴巴。
琥珀原地蹬脚,展翅而上,带起的风将管硕整个人向后仰去,却有两只手在后面接住了管硕,管硕侧头往后看,是刚沐浴完的万嵬,只穿了亵衣,松松系了带子。
管硕顾不得其他,反抓住万嵬的胳膊,扬声喜悦道:“万嵬,我能寄信了。”
万嵬从没见过她这样开心的样子,她平日里总是淡淡的,懒懒的,笑也只是浅笑,别人都说她生得貌美,她却总是个像个画里的假人,一尊玉塑的雕像。
这时她神采焕然,鲜活明媚,看得人挪不开眼睛。
“怎么衣服都没有穿好。”管硕注意到万嵬仍敞着胸,便帮他把衣服掖紧,仔仔细细地将衣带重新系好。
万嵬看着女子低头时露出纤巧的下巴和柔弱的脖颈,想到这脖子半月前还是布满青紫指印的样子,又见她此时认真为自己打理衣物,心中忽而升起一些异样的情绪,他将手往前一拨避开管硕,回身往屋里走去:“冷死了。”
管硕习惯了他这般没头没脑的样子,并没有多想,跟着他进屋。
将万嵬安顿在卧榻上,管硕自去洗漱更衣。躺在床上了,还想着寄出的信,不知能否寄到管砾处,不知管砾又会如何回信,不知信要去几天,也不知何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