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想着中午跟掌柜知会一声,回家让媳妇给熬个粗麦茶,压一压晚上的梦魇。就在他懒洋洋地开门之际,忽然,一桶浑浊又粘稠的温热的液体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透彻。
他一脸混沌,低头就看见自己浑身都是鲜红鲜红的……这是血?
他突然就觉得头重脚轻,差一点栽倒下去,还好扶着门框,借力站稳了身子,火气蹭的就蹿升了头顶。他扒拉扒拉脸上粘稠的液体,这才看清外面已经驻足一群围观的看客们。
最中间的,是一个凶狠跋扈的姑娘,她手中拎着菜刀正站在门口,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般——居然是隔壁茶肆的那个李家小丫头!
一瞬间,原本的怒气尽被压了下去,他的目光锁定在对方手中锃亮的菜刀上。
“李姑……姑娘,你这是干嘛,大家都是邻居,何必这样,有什么事情咱们商量着来嘛!”
李疏婵不听她解释,挽起袖子提着刀就站在门外吼了来。
“许大武!你最好给我乖乖的把钱还回来!少跟我攀亲带故东拉西扯!我给你三天时间,自觉把钱交到我手上,不然,以后我每天给你一桶新鲜的鸡血!另外,你也别想遁走逃到哪里藏起来,我既然能从衙门里出来,也能拉着你再进衙门一趟!
“许大武!你若是敢不还钱,就等着看!我这辈子必定拼了命也会跟你耗上,你要是不听,今日鸡血,明日可以是猪血、狗血、畜生血,再惹恼了姑奶奶,我给你们全家人头上都泼粪水!”
李疏婵这一阵洪亮的输出,如若定在众人头顶上的乌云,让原本热闹的街区没人敢出一点声音,不管是惹上她的,还是没惹上她的,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不敢妄动。
大清早的,谁也没见过一醒来就当头泼鸡血的,也没见过哪家的丫头提着菜刀当街威胁人的。毕竟那一日,她可是当街踢飞了一个带着刀的虬髯大汉!
谁能狠得过这女娃娃?
倒是那甜品铺子的掌柜一脸愁容,路过街上看着不少人在围在外面看热闹,他心情甚好,也想凑近了悄悄,结果这一看不得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那商铺门头红彤彤的鸡血,刺目得让他差点厥过去。
那掌柜连连弯下腰,求爷爷告奶奶,才将那提刀的祖宗哄回了茶肆。一回头看见还愣怔地站在门口的许大武,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
那许大武吃痛地抱着头,看向掌柜一脸委屈:“姐夫……她……”
掌柜又是狠狠一巴掌。
“混蛋!都说不让你招惹她们家的,你倒好,还敢骗人家的钱了!赶紧想办法给我还回去,不然我给你撵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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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的李疏婵,手里正拧着洗得发白的被单。
小小的李雪曳开开心心地举着一袋子银钱,挥舞着胖胖的小手,一摇一摆跑进院子就大声喊道:“小姨娘!小姨娘!还钱了!还多给了二十文!”
李疏婵擦擦汗水,对奔跑来的小团子笑道:“慢点慢点,把钱给你娘亲收好,记得让她清点一下再记到账上!”
小团子听到号令,立刻直奔二楼。
“娘亲!娘亲!银子银子!小姨娘说要你把帐给计上!”
李疏婵看着雀跃的小姑娘,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小雪曳,小布丁点就对这银钱如此敏感,定是个治家管账的好苗子,她以后要多多注意,培养培养自家姑娘的数学天分了。
一旁打扫完厨房的老妇甩了甩手中的水渍,来到李疏琴身旁一起帮她拧干淋着水的衣物。
自从上次那场进了衙门的闹剧结束后,她姐姐便将这母女二人收留下来,也是顺便理清了她们两人的过往。
原来这母女二人,真的只是外头灾荒之地流浪而来的难民,为了挑个生活,老妇人便去那霍家做了洗漱打扫的杂役下人。只是因独女年少,又长得水灵,竟被那霍家小少爷看上,吵着闹着要将她女儿给绑了做个通房的丫鬟。
若是这霍家小少爷是个懂得人情冷暖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会看自己女儿的意愿忍一忍,可那霍家少爷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老妇人在他家作杂役的一日,亲眼看见了他是如何虐待自己枕边人的。
那姑娘本也是如花美眷,只是命苦被家人卖到这里当了少爷的通房。
前几天还看到她与那霍家公子耳鬓厮磨,过了几天就看到她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人倒吊在树上抽打,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待老妇人偷偷去查看时,那姑娘早早没了气息。
那一瞬间,她吓得呆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