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怎不告诉我缘由,”程夫人问,“莫非周郎君已病入膏肓?”
“没有的事,周三郎那孩子虽然脸色还苍白,却也不像大病初愈。只是下人打听到,周三郎其实是因为娶妻之事被周殿帅责罚,才得了急症。”綦相公道。
“娶妻之事?周殿帅没瞧上理姐儿?”
“胡话,綦家与周家门当户对,周殿帅哪里会不满意。我吩咐了四哥儿去打探,不久此事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现下也只能这样了。”程夫人忍不住念阿弥陀佛,“理姐儿婚事怎这般艰难,先前那个韩家的是个好龙阳的,后边这个好端端又毁约。”
“到底没有落在纸面上,这种私下口头约定,说出去也是咱们理姐儿吃亏。”綦相公宽慰道,“有我在,咱们理姐儿往后必会顺遂。”
程夫人忍不住抹泪。
綦四也对自己牵的红线好端端断了一事纳闷,于是下了大工夫追查此事。
但还未等他查出真相,綦之理便知道周三郎不会来提亲了——
周家三郎已经与一位贫寒农家女定亲。
周家小厮报喜时还送来了不少礼物。
綦之理冷冷看了一眼那些东西,都是女儿家爱用的胭脂水粉、钗环珠簪,淡声吩咐女使红叶和木叶道:“丢出去。”
红叶惋惜地看着手上捧着的名贵胭脂,忍不住劝道:“姑娘,何必都丢了,人虽不行,东西却好,哪怕卖些银子,也比丢了强。”
綦之理挥手,不想瞧见任何与周家有关的东西,“你自去处置。”
她开始抄《清净经》。
不是不想跑到爹娘面前问一句,周三郎好端端怎么就不来提亲。
可先前是她信誓旦旦,纵然爹娘疼惜,但又有何颜面要求爹娘为做主?
也不能去问周三。
含蓄的一两句话,既无证物,又无正式过礼,那就轻飘飘地,随风散在那日的霞光中。
《清净经》抄到第二遍,綦四走了进来,今日格外小心翼翼的女使们忙退到一边。
“又在用功,你是要做女夫子呐?”綦四打趣她,见妹妹气鼓鼓地不搭理他,才改了不正经的语气,问道:“五妹妹,你是非周三郎不嫁吗?”
綦之理手上动作一停,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黑点,她没在意,只认真地盯着她四哥,一字一句问:“我是没人要吗,非得嫁给周三郎?”
那看来是还没喜欢到非卿不嫁的地步,綦四道:“本来四哥想着,若是你铁了心要嫁周家,我就想法子搅黄周三郎的亲事……”
“四哥!”綦之理打断他的话,不快道,“我又不是什么贱皮子,被人毁约还巴巴地往上凑。我只是觉得周三郎这事做得不地道,予我一场空欢喜。我难道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他既不打算提亲,当初何必暗示,中途日子这么长,改了主意就不能告诉咱们吗?显得担忧他十多日的我是个傻子!”
綦四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妹妹愤怒多过伤心,就将自己打探到的事情一一告知:“其实我很庆幸亲事没成。我从周家姻亲的公子哥那里打听到,周三郎是为了求娶现在的未婚妻被父母责罚病倒的。周殿帅拗不过儿子,到底同意了这门亲事。不惜忤逆父母都要娶进门的小娘子,周三郎对她的情意可以说是十分深厚,哪是你与他见过几次面的交情可以比得上的?”
“幸而他还算有担当,要聘心尖尖上的小娘子做妻,若他隐瞒此事到婚后,让那小娘子做妾,你岂不糟心?”
“有担当他个大头鬼!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糟心,他既有意中人,应承我做什么!”綦之理深觉自己被愚弄了。
知道来龙去脉后,綦之理怒火更甚,用膳都用出了刀光剑影的架势。
如此过了几日,綦相公和程夫人都受不了了,宽慰她道:“没了周三郎,爹娘还能给你找门更好的亲事。”
綦之理点头应好,天下儿郎这般多,她总能寻着更好的。
但她现在是一口气哽在心口,咽不下,出不去,于是怒火日益炽烈。
十分想教训周三郎一顿。
尤其是听到他定在一月后成亲。
人人都叹周三郎恐怕是爱惨了未过门的未婚妻,想要早早娶新娘子进门,这才婚期仓促。
这消息还是綦六娘子从外头参加完赏花宴乍然听到的,綦相公和程夫人知道女儿心事,自不会提起此事,只有綦六娘子这个不知情的人才敢告知綦之理。
“是吗。”綦之理态度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