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葳蕤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睡意让她的眼皮微微发沉,脑袋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像只困倦的鸟儿。
"池渝。。。"她的声音带着朦胧的鼻音,"你在美国。。。过得好吗?"
少年正用草茎编着什么的手指顿住了。他侧过头,看见月光描摹着少女泛红的眼角,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这个画面太柔软,让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小没良心的,"他伸手拂开她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现在才想起来问?"
"谁要问你啊!"林葳蕤突然清醒了几分,鼓起的脸颊在月光下像颗水蜜桃。池渝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换来一记瞪视。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湖水潮湿的气息拂过两人之间。池渝望着远处摇曳的芦苇,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美国校园欺凌其实一直很严重,对华裔更是变本加厉。刚到美国那年,我每天放学都被堵在操场角落。"他漫不经心地卷起袖口,露出手臂上那道蜿蜒的疤痕,"这群teenager特别有创意,今天用棒球棍,明天就是冰镇可乐。。。"
林葳蕤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池渝看见她攥紧了裙摆,当她抬起头时,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有人把整个夜空的星光都揉碎了,再掺进一滴露水。
那分明是担忧,是心疼,那是一种他穷极一生,求之不得的幸福。
"疼吗?"她问得那么轻,却让池渝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事不能当玩笑。”
他忽然想起母亲在酒会上笑着说起这件事时,满座宾客哄笑的场景。那些笑声像玻璃渣一样扎在记忆里,而此刻林葳蕤的眼神却像温暖的纱布,轻轻覆在那些陈年旧伤上。
"现在不疼了。"他试图勾起嘴角,却发现这个惯常的笑容今晚格外艰难,"后来我去了个夏令营。。。"
他试图岔开话题,不敢再次看到她的眼,明明幸福近在咫尺,他却总不敢伸出手去触碰。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
林葳蕤不知何时靠得更近了些,头轻轻贴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臂,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池渝望着湖面破碎的月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被人认真心疼的感觉,会比伤口本身更让人想哭。
他笑着说出曾经的苦楚,直到有人抚上他的伤疤,告诉他这并不好笑。
那天晚上,他说了此生最多的话,将想要隐藏一辈子的脆弱与痛苦倾诉给了身旁的女孩。她温和如冬日暖阳,摸着他的头,告诉他,未来他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其实有你就是最好的。
凌晨十二点十七分,池渝站在林葳蕤家楼下向上看,二楼保姆房的窗户漆黑如墨,往常这个时候总会亮着一盏鹅黄色的夜灯——那是王妈特意为怕黑的林葳蕤留的。
看来今晚王妈不在家。
"真的不用我陪?”池渝皱眉问。
林葳蕤困得东倒西歪,脑袋像只疲惫的雏鸟般一点一点往下坠,最终靠在他肩上。她发间的茉莉花香肆意冲入他的鼻腔。
"嗯。。。习惯了。。。"她的呢喃带着浓浓的睡意,温热呼吸透过衬衫面料熨在他锁骨上。
池渝僵着身子不敢动,却怕她自己累得走不动,只好横抱起她向二楼卧室走去,少女单薄的身躯轻得令人心惊。
他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这些年她都是这样独自面对每个黑夜的吗?没有父母的睡前故事,没有温暖的拥抱,只有空荡荡的豪宅和繁重的学业。
这个认知让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却又在碰到她腰际时触电般松了力道。
轻轻将林葳蕤放在床上,他便关好了林葳蕤家的门窗和灯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