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桑面色忧虑,低声说了句:“谢大人。”便与姜渺、姜沅一道起身相送。
陈肃又对着姜渺嘱咐了几句安心养伤的话,便不再停留,带着衙役们转身离去。
小院重归平静。
姜沅蹦蹦跳跳的走到院子里,对着十几只箱子摸来摸去,玩的不亦乐乎。
陈怀桑则是扶着姜渺走到里屋给她重新包扎伤口。
“你当真想好了?”陈怀桑一边包扎一边问道。
“想好了!”姜渺点头,双手一摊,“本来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嘛!再说了,县令大人给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陈怀桑哑然。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别看那县令今天来的时候好像客客气气、有商有量,那不过是因为她们配合罢了,若是敢说半个不字,哼哼,县官不如现管,还想不想在人手底下讨生活了?真得罪了县令,人家甚至不用刻意针对,手下的属官们就会教你做人。
“可是,你要不愿意,咱们也能离开这儿,”陈怀桑伸手指了指门外的箱子,“有了这些,省着点用,日子总能过下去。再说了,一家人都在一处,待在小地方平平安安一辈子,不好吗?”
“不好!”姜渺急了,猛地扭过头去神色认真地看着嫂嫂,“就算县令大人今天没来,我也没打算就在这里呆一辈子。嫂嫂,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一辈子不思进取,只想着呆在这小山村里,像那拉磨的驴,每日只知道拉磨转圈,从来看不到山外面的景色,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声音不高,却无比坚定:“我宁可在昨夜搏虎的时候就死了,轰轰烈烈一场,总好过庸碌一生,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吃人的黄土里!”
陈怀桑心神一震,这话,好像也曾有人对她说过。
她出身郡中豪商,上头有三个兄长,因为是最小的女儿,爹娘难免偏爱几分。那时候家里有了点钱,给三个兄长都请了名师教导,连带着她也给请了个女夫子,指望有朝一日能和正经的士宦人家结为亲家,从此改换门庭。娘让她多少学点,可她惫懒,只识得几个字就撂开了手。
后来,爹娘将她许配给二娘的长兄,想要提前投资赌一把。临行前,娘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放说,咱们家是从泥巴地里爬出去的,万不能又掉进去。这泥巴地是吃人的陷阱,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叮嘱她呆上一年半载,要是朝廷还没下诏平反,就与夫婿和离,总不能干一辈子苦活。
再然后,她们家赌赢了。朝廷果真下诏平反,但她的夫婿却先一步病亡了。
爹娘要来接她回家改嫁,可看看身量尚不及腰、抱着她不撒手的姜渺,又看看自己肚里的孩子,她选择了留下。或许直到这时,她才算是真正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回主。
现在想想,若是重来一次,她能有二娘这样的冲劲,会不会一切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呢?
陈怀桑正想着,突然被一阵惨叫声打断了思绪。
“嘶——嫂嫂你轻点!”
原来是刚刚手上不自觉用力将姜渺给勒疼了。
她松了松手,没好气的瞥了姜渺一眼道:“哼!就该疼死你才好呢!谁让你这诨丫头尽说些不吉利的!什么死呀活呀的,凡事只顾着自己。昨夜你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知道我和沅沅有多担心吗!”
“好嫂嫂,我知错了,往后我改,改还不成吗?”姜渺嬉皮笑脸地讨饶。
“那这次的‘童子科’?”
“那还是要去的!嘿嘿!”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不听我的?”
姜渺冲着嫂嫂扬起一个笑脸:“放心吧,我这么聪明,一定能通过州郡考核面见天子的!等我带上赏赐回来了,好告诉嫂嫂那皇帝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到那时,咱们三个过得才是好日子呢!”
“你呀!”陈怀桑伸出一根指头抵在她额头往后一戳,“人小主意多!我是管不了你了!”
又仔细地将绕在她肩头的布条打了个牢固的结,叹息着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你得答应我,往后不论遇到什么事,可不能再鲁莽,先保住自己性命要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沅沅怎么办呢!”
“嗯,我答应嫂嫂。”姜渺点头,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