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姜渺刚吃完朝食,县令派来的马车就已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将昨天收拾好的贵重物品装了两大箱,和车夫一道抬上马车,又辞别了嫂嫂和侄女,姜渺这才踏上了进城之路。
因着她性情开朗,不一会功夫便与那驾车的车夫打成一片,还没到县衙,就已经对县令陈肃的基本状况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这陈肃本是颍川陈氏支脉,因性格耿直得罪了人,才被排挤到此处当一个小小县令,又不善巴结上司,硬是做了八年县令还没调任,今年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家中除了扫洒庭院的仆妇外并无其他姬妾,只有一位糟糠之妻在身边照顾。
而这车夫也姓陈,是陈氏的家生奴仆,自陈肃授官时就一路跟了过来。
姜渺听得心里暗暗担忧。有家室背景也有能力,却混成这个样子,这样耿直的官吏,不会今天来给他送礼反倒把他给得罪了吧?
车声辚辚,不过三刻钟功夫,马车就已驶入县城。
比起村庄的静谧,县城里就显得嘈杂许多。
姜渺撩开车帘往外看去:街道两旁旗幡招展,各色店铺林立,行人、商贩往来穿梭,叫卖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百姓的讨价还价声、幼童哭泣声与犬吠声。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县城,但从前都是需要采买物资,大家伙凑够了人数才一起租用一辆牛车过来,哪有今日乘坐马车来的气派。
姜渺闭上眼睛,嗅着空气中传来的糍粑香味,咽了口唾沫。明明才吃过早饭,但现在感觉又饿了。等她再睁开眼,就看见一群人把县衙外的一处墙角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姜渺好奇地问道。
“小娘子不知道?”姓陈的车夫更是惊讶,“他们是在看我家郎君给小娘子写的表彰文书啊!”
姜渺闹了个红脸,忙把头缩回车里,却隐隐约约听得有人正读到最后几句:
“呜呼!昔李寄斩蛇,载在典籍;今尔弭虎,光映桑梓。岂独红颜之杰?实乃皇化所覃!”
“凡我编氓,宜效兹范。”
虽不解其意,但也知道是在夸自己,心中不由有些飘飘然。
马车绕过县衙正门,穿过几条街道,在一处巷子口前停下。巷子旁边,是一处简洁朴素的院落,正是县衙后堂。
听见马车声响,后堂侧门微开,一个穿着布衣、头发花白的老仆迎了上来:“可是姜小娘子到了?”
姜渺下了马车,点头称是。
老仆拱手:“我家郎君、夫人已在正房等候,王家郎君也在,小娘子随我来吧。”
姜渺抬脚跨进一步,又忽然止住:“等等,我给县令大人带的礼物还在马车里!”
听到这话,老仆忍不住看了眼姜渺。奇哉怪哉,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正大光明往主家送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他点点头,就要招呼两个健妇过来帮忙。
姜渺却先他一步折返回马车,也不见她怎么吃力,就将两只箱子摞在一起,脸不红心不跳地将它们一道搬了起来。
这一下可算是把老仆给看呆了!他已年过五十,自认为见识的已经够多了,也见过力气大的,却没见过力气如此之大的小娘子!
半天听不见动静,两只箱子又阻碍了姜渺的视线,她只得侧过身来看着老仆提醒道:“劳烦老伯为我引路。”
老仆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有一肚子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地点点头,走在前面,引着姜渺从侧门进去。
后院不大,布置的却很是清幽雅致。小径蜿蜒曲折,两侧分别种着几丛芭蕉和竹子,院墙上爬满了翠绿的薜荔,在这时节更显得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