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的辩白,王临面色稍霁,到底是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转而问道:“你既然诚心拜我为师,可有个正经名字?”
姜渺回道:“本姓姜,单名一个渺字,因在家中行二,乡邻们都唤我做‘二娘’,师父也只管这么叫好了。”
“二娘?”王临蹙眉,“这么诨叫着,不大庄重。你这名字,可有来历?”
姜渺老老实实地答道:“并无什么来历。左不过是出生时爹见我是个女儿,又嫌我克死了娘,心中厌恶,随口取得名字罢。”
说完便猛然反应过来,懊悔自己不该一时嘴快,怎么把这个都说出来了?生怕王临因此疏远了她。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对这个应当会有些忌讳……吧?
察觉到她的视线,王临傲然道:“我收徒既不看门第、不拘男女,自然也不会忌讳这个。”
姜渺连忙捧了一句:“师父您超然世外、不拘一格、胸怀宽广、慧眼识珠,和那些俗人当然不一样!想必师父座下定是人才济济!不知我有几个师兄师姐呢?”
王临的脸顿时僵住了。
陈肃却是拉着妻子的手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哈哈!伯渊啊伯渊,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吃瘪。这徒弟收的好!就该让她来治治你这臭毛病!”
又指着姜渺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可是你师父的开、山、大、弟、子呢!哈哈哈哈!”
“呃……”姜渺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只好生硬的插了一句,试图打个圆场:“师父刚刚说叫我‘二娘’不庄重,不如师父给我重新取个名字?”
说完,就看见自家便宜师父脸上的红色一点点褪去,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你的名字是爹娘所取,我怎好越俎代庖?”王临思索了一会,“有了,不如让我为你取个字吧。”
只见他自己喃喃自语道:“女弟子都收了,也不差取字这一遭了。”又缓缓踱步思索着,“渺者,微小也。韩非子云:‘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已知末,故见象著而怖,知天下之不足也。’不如就叫你姜知著如何?”
姜渺还没答话,阮含章就先笑了:“寓意虽好,只是谐音不美。知著,蜘蛛,哪有女儿家叫这个名字的?念起来也不雅。”
王临赫然,也觉得不大妥当,但还是强撑面皮,装作毫不在意地看向姜渺:“你若觉得不好,我就再起一个。”
“姜知著,”姜渺把这名字在口中念了几遍,拍手笑道:“师父起的字好极了!见微知著,师父这是让我要学会观察周围的事物,以小见大,从而把握事情的本质,趋利、避害。”
“徒儿一定不负师父所望,真正做到:‘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不错,为师正是这个意思。”王临微笑着,也觉得有个这么善解人意的徒弟真是好极了。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深。”陈肃把这句话在嘴里咀嚼了一遍,然后震惊问道,“你何时竟学会作诗了?!不是说只略微识得几个字吗?”
“回大人……”
姜渺还未说完就被陈肃挥手打断:“你既然拜了他做师父,还叫我什么大人,没得生分了,往后就叫世伯。”
姜渺愣了一会,又继续道:“世伯,我不会作诗。”
“还说不会?”陈肃捻须微笑,“‘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深’这句不是写的挺好?我又不会偷你的诗,下句是什么快快说来!”
“呃,”姜渺扶额,她也就知道这一句,“不记得了,这是我从一个游方道人那儿听来的,不是我写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好诗啊?”
“还有?!”陈肃像是在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姜渺,这女娘嘴上说着不会不会,却一句句好诗不要钱地往外甩,看人的眼神倒真诚的很。莫非真是他自己水平太差,才蹉跎半生也写不出半句好诗?!不然人家怎么一出口就是他打死也想不出来的句子?
陈肃陷入了自省的沉默,一旁的王临却很是惊喜,兴之所至随手收下的女徒弟竟然是个天才!
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不愧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