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城西最繁华的街道旁,一个简陋的小摊支了起来。
这摊铺无桌无椅,只有一根竹竿孤零零地被林婋握在手里,上面系着一张粗麻纸当做幌子迎风招展。姜渺则是毫无形象地搬来个石头坐在路边,嘴里还叼着根草梗,一双眼睛在路面的行人间来回逡巡。
“这就是你说的法子?这都大半天了,也没见有人来啊。”
林婋指着手上的竹竿叹气道:“要是今天筹不来钱,咱们明天就把追风卖了,一拍两散。你去端溪和你嫂子、侄女团聚,我还回寨子里当我的大当家,总好过要饭回去。”
姜渺安慰道:“别急啊,好事多磨嘛,再等等。”
话虽如此,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刚才她花光了两人最后的积蓄,用六文钱买了老大一张粗麻纸,又腆着脸问老板借了笔墨,写了个招牌,再发挥自己的嘴甜特长,朝周围人家借了根晾衣用的竹竿,总算是在路边把这个算命摊子支起来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能不能逮着个冤大头了。
她本想着明天就是“童子科”开考的日子,肯定会有考生的家长想要在考前求个心理安慰,来她的摊子算上一卦。为此还特地挑了城西富贵人家聚集的地方,心想有一个算一个,来了的她肯定能凭这张嘴给人忽悠住。
君不见每年高考前夕,有多少家长又是拜文昌帝君,又是拜普贤菩萨的,连朋友圈看到个“转发、点赞这条锦鲤视频,您的孩子今年一定上岸”的视频,都要转发到家族群,叮嘱大家点赞给自家孩子积攒福气。
想法很美好,也确实有商机。但事实证明,富贵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好几个乘车的本来都心动了,可一看她这年龄就摇头走了,宁愿多捐点香火钱去庙里拜佛求签。
哎,失策啊!姜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盯着地上的蚂蚁发起了呆。
突然,一片阴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土地。
姜渺猛然抬头。
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锦绣、体态丰腴的青年人走到她的小摊前,目光看向上方的幌子。
“趋吉避凶,敢笑伏羲术未精;问卜前程,且看凡夫我独明。”
青年从右往左读了一遍,转过头来看向姜渺:“好大的口气!伏羲是三皇之首,你这小孩也敢随便编排?”
姜渺眼睛一亮,来生意了!
再看一眼跟在华服青年身后的两个小厮,嚯,还是门大生意!
她对青年的话置若罔闻,吐掉嘴里的草梗,端坐在石头上,尽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开口道:“算不准不收钱,郎君是要看相还是测字?”
华服青年没想到这小孩还有些唾面自干的心胸,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多少钱一卦?”
姜渺没说话,咳嗽了两声。
林婋立刻心领神会地接道:“五两银子一卦。”
“五两银子?”华服青年瞬间跳脚,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看我像是冤大头吗?”
像啊!非常像!
当然,姜渺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对于这种不差钱的大客户,她知道该怎么让对方乖乖把钱送上门来。
姜渺微微摇头,挥了挥衣袖:“童儿不懂规矩,让郎君见笑了。修道之人本该清静无为,不应把这些阿堵物挂在嘴边。哎,只是家师要我去为人算卦,红尘练心。我与郎君今日有缘,卦金随缘,郎君觉得值多少就给多少吧。”
“有点意思!”青年挑眉,“那就请小道长给我相个面,看看说的准不准。”
姜渺看了看他白白胖胖的身躯,自信开口:“我观郎君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如悬胆、鼻准圆红,此乃富贵之相,主家宅殷实。不知郎君家中是否从商?”
“嘶——”
华服青年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蹲下身子把脸凑近了,好让姜渺看的更仔细些:“小道长果然眼力不凡!还有别的吗?”
姜渺装模作样地对着青年的脸庞端详了一会,故作惊讶道:“哎呀!”
华服青年见她话只说半截,不由急切地催促道:“道长,有什么话你快说呀!”
“郎君眉宇间隐隐有道紫气,上贯天中,只是这份贵气并非贵在自身,像是在至亲之中,将有极贵之人,他日必将荫及血亲。”
“极贵之人,极贵之人……”
华服青年将这话一连念了两遍,呼吸逐渐粗重,自言自语道:“这极贵之人莫非就应在我那侄儿身上?晏哥儿向来聪慧,这次应举说不定就能搏出个前程,咱们陈家就能从此改换门庭了!定是如此!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去!”
说完又对着自己的小厮开口:“拿十两银子,给这位道长做卦金!”
小厮从钱袋里掏出两块碎银毕恭毕敬地放在姜渺的面前。
华服青年此时的态度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着姜渺俯身行礼道:“刚才是我眼拙了,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道长不要见怪。敢问道长在哪座仙山洞府歇脚?若是此次……嗯,陈某来日定有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