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吗?”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腹诽。亚瑟不知何时已调动起银白的空间魔力,一个稳定的漩涡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拢了拢身上破碎的战损衣袍,偏头看向她,银发垂落,遮住了微微发红的耳尖。
洛乐眼睛一亮,伸手试探性地点了点那魔力漩涡的边缘——很好,温顺平和,不是她那半成品的玩意搞出来的狂暴空间乱流。
“走!别让珍妮婶婶等急了,让一位长辈操心,可不是一位靠谱的成年人该做的。”
曾经嶙峋奇诡的礁石滩,此刻已彻底沦为一片狼藉的废墟。巨大的冲击坑如同大地的疮疤,深不见底,边缘散落着被暴力粉碎的岩石残骸,棱角狰狞。
海水在坑底淤积,浑浊不堪,混合着硝烟与血腥的咸腥气味弥漫在咸湿的海风中。断裂的珊瑚、被连根拔起的海草,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金属碎片,散落在扭曲变形的地面上,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毁灭性的交锋。
洛乐和亚瑟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这片末日景象的边缘,如同从另一个世界跌落。
他们的出现,让正在焦头烂额挖掘废墟的卢西恩猛地一哆嗦,紧接着,那标志性的、堪比受惊土拨鼠的尖利叫声刺破了压抑的空气:“啊啊啊——!!!”
洛乐被这毫无预兆的噪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下意识闭紧了一只眼睛,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靠近声源的那只耳朵,眉头紧锁,一脸“又来了”的无奈。
这声尖叫也惊动了旁边同样灰头土脸的珍妮婶婶和卢西恩的几个侍从。
珍妮婶婶立刻停下了徒劳的挖掘,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洛乐的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她双手沾满了湿冷的、混合着暗红色血渍的泥泞,指甲缝里嵌满了沙砾。洛乐顾不上卢西恩还在制造噪音,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了珍妮那双因激动和寒冷而不住颤抖的手。
“婶婶!”洛乐目光紧紧锁在那双沾满血泥的手上,“怎么回事?手怎么弄成这样?”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指腹能清晰感觉到泥浆下皮肤的冰冷和粗糙。
不远处,潘多拉之手小队的幸存者们正接受卢西恩护卫们简单到近乎敷衍的包扎,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冰刃躺在铺开的斗篷上,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虽然草草裹住,但渗出的血迹仍在扩大,她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织网者倚在一块碎石旁,左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额角破裂,鲜血糊住了半张脸。
铁砧半边身体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冲击得血肉模糊,昏迷不醒,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沫。
钓叟……他失去了双臂的肩部被粗暴地用布条勒紧止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灵魂已经随双臂一同被斩断。
而医生潘,则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毫无起伏,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身体冰冷僵硬——那已是一具失去所有生机的空壳。
一个穿着朴素长袍、胸前别着生命圣徽徽记的年轻法师正满头大汗地检查着伤势最轻的织网者。
他指尖亮起微弱的翠绿色光芒,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伤口边缘,但绿光很快就像被无形力量吞噬般消散了。
他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无力感:“不行……这种程度的伤势,蕴含的破坏力太诡异了……我的生命魔力根本无法渗透……强行驱逐反而会加速崩溃……”
他颓然收回手,额上冷汗涔涔,“我只是个二阶法师……无能为力……”
旁边一个护卫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看向潘多拉之手众人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死刑:“二阶法师都……解决不了……?”
珍妮婶婶感受到洛乐的紧张,连忙反过来用沾满泥污的手轻轻拍了拍洛乐的手背,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污痕和疲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心酸:
“我没事,洛乐小姐,别担心,就是刚才挖石头找你们的时候蹭破点皮……你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她说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压低了声音,带着后怕,“对了,那个……那个可怕的、像影子一样的怪物呢?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顿了顿,像是才想起另一个人,带着一丝感激和困惑,“还有……那位黑发的先生呢?是他救了我们……他……”
洛乐一时语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该如何解释那个“可怕的怪物”此刻就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又如何解释那个“救人的先生”才是幕后真凶?
而她口中的“怪物”——亚瑟,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洛乐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珍妮婶婶提到“怪物”时,他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却依旧面无表情。此刻,他像是捕捉到了洛乐那瞬间的语塞和珍妮手上残留的痛楚,突然无声地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