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三天的研讨会,硬是开了整整七天。到了第四天,王黎已经完全跟不上专家们的讨论节奏了。那些深奥的空气动力学公式、复杂的材料学参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却丝毫不减她的热情。这场研讨会早已超出了发动机的范畴,演变成了一场跨学科的技术革命。
大礼堂里,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们和年轻的技术员们争得面红耳赤。有人趴在桌上奋笔疾书,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快得几乎要写出残影;有人站在黑板前,粉笔灰沾满了衣袖也浑然不觉;角落里,两个材料学家甚至为了某种合金配方差点打起来。
王黎悄悄退出热烈的讨论圈,在茶水间找到了化工研究所的张工程师。这位戴着厚镜片的中年人正独自对着笔记本发呆,面前摊开的图纸上画着复杂的化学方程式。
"张工,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王黎递过一杯热茶。
张工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王黎同志?请坐请坐。"
"我们国家的化肥生产,现在是什么情况?"王黎开门见山。
张工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茶杯:"目前主要是氮肥、磷肥,但产量很低。钾肥和其他复合肥基本依赖进口,而进口渠道。。。"他苦笑一声,"你也知道现在的国际形势。"
王黎困惑地歪着头:"空气的主要成分不就是氮气吗?怎么氮肥产量还这么低?"
"问题就在这里。"张工突然激动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理论上空气里78%都是氮气,但要把氮气转化成氨,需要高压高温条件下的催化反应——这就是著名的哈伯法。"
他指着资料上的流程图:"这套设备要求极高,反应釜要承受200个大气压、500度高温。我们现有的耐压材料。。。"张工的声音低了下去,"经常出问题。"
王黎凑近看那些图纸:“钛合金不是耐高温、耐腐蚀吗?有没有试试其他催化剂呢?”
张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们确实试过其他催化剂,不过还在测试阶段。”
"张工!"有声音从门口传来,"快过来,材料组有新发现!"
张工匆忙收拾资料,临走时看了王黎一眼:"改天再聊。"
王黎舒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走出茶水间,发现礼堂里的讨论已经分成了几个小组。最热闹的那个圈子中央,邓教授正举着一张大幅设计图,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
"王黎同志!"周所长眼尖地发现了她,兴冲冲地跑来,"好消息!根据你的思路,材料组提出了新型镍基合金方案,耐高温性能预计能提高30%!"
王黎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通讯兵匆匆跑进来,在周所长耳边低语几句。老人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各位,刚刚收到消息,美国人的U-2侦察机又来了。"
礼堂里瞬间鸦雀无声。王黎看到邓教授的手紧紧攥住了那张设计图,指节都泛了白。
"同志们,"周所长的声音沉重而坚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研讨会继续到深夜。王黎离开时,发现顾廷军还在门口站岗。男人的军装笔挺如初,仿佛这七天来从未离开过岗位。
"还没结束?"顾廷军看着她疲惫的脸色。
王黎摇摇头:"他们可能要通宵。"她望向灯火通明的大礼堂,里面传来激烈的讨论声,"顾团长,你知道U-2侦察机吗?"
顾廷军的眼神骤然锐利:"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才听说的。"王黎轻声说,"它飞得很高是吗?"
"两万米以上。"顾廷军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的战斗机根本够不着。"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王黎突然想起前世在军事博物馆看到的那架黑色侦察机残骸。
"会够着的。"她不知是说给顾廷军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总有一天,我们的飞机能飞得比它更高。"
回到家,两个孩子已经睡熟了。王黎轻手轻脚地拿出笔记本,借着台灯的光开始记录今天了解到的化肥生产难题。写着写着,她突然停下笔,盯着"哈伯法"三个字出神。
前世参观化工厂时,接待员好像说过什么。。。催化剂改良?反应釜结构优化?记忆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串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催化剂呢?我怎么没学理呢?认命的从书柜上找出那本《化工原理》,翻看起来。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王黎望着远处研究所依然亮着的灯光,知道那里有一群人正在为祖国的蓝天奋斗着。如果能帮他们少走一些弯路,那她必将倾尽全力,为他们点亮前行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