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吓得眼泪直流,开门的手却从未停下。
踮起脚尖躲开地上漫流着的血水,她上前和薛琼玉扑了个满怀:“小……小姐,我……我们快逃!”
逃,可两人不过养在深闺的弱女子,茫茫大海之上,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薛琼玉撕下碍事的长裙一角,绑好裤腿和袖口,随即把往日值钱的金银珠宝抛却脑后,默了半响,抬眸道:“红珠呢?”
绿珠和红珠是薛琼玉的贴身丫鬟,两人伴着她一同长大,情深如手足姐妹。
如若嫁到蔡家,绿珠和红珠自然也作为陪嫁丫鬟进了蔡府。
“红珠她在舵室内找东西,她把钥匙给了我,让我先把小姐给救出来。”
楼船外,翻滚的浓云劈开一道紫电,天色亮一瞬,后便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两女子互相搀扶,薛琼玉脚步一顿。
一阵脚步却从头顶传来,利刃垂落在甲板上,摩擦着划出一道星火。
薛琼玉脸色煞白一瞬,她知晓那人是季延,迅速地捂住绿珠的口鼻,示意她噤声观望。
甲板上一下下颤动,薛琼玉和绿珠仰头半蹲,隔着一层不厚的木板,她揣测着站在自己头顶上方的季延,约莫朝着哪个地方去。
一只黑靴压在木楼梯上,季延提着刀,在朝着薛琼玉的方向靠近。
薛琼玉想起了原主之死,季延夺了义父的军权后,一声簇拥之下,端坐上起义军领袖之位。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掌握生杀予夺大权后,季延在军中大开杀戒,即便是忠心耿耿老部下也未能幸免。
薛家不是老部下,按理说不在季延暗杀名单上。
但薛家是老仇人,被他灭门示众,株连九族。
原主就是那时死的,五马分尸后,她背皮被季延做成一盏永夜长明的走马灯。
季延对原主仇恨至极,如此倒也符合正常人报仇的逻辑。
但毕竟是史书上人人喊打的人,定有常人不能及之处。
变态程度一绝,走马灯被挂在季延与他白月光床榻之前,帷幕一拉,走马灯便随着床榻晃动。
把仇人做成灯,看自己日日欢好,可见季延对原主的恨意只增不减。
薛琼玉每每想起自己在史书上的屈辱之极的惨痛,不由得冷汗直流。
可即便季延此人心黑手狠,泯灭人性,却也不应该在这艘船上将她薛琼玉就地正法。
史书上记载得一清二楚,她死在了大召朝的十九年一场大雪时。
如今,她的死期未到,薛琼玉坚信,即便是季延,也不能夺走她未尽的阳寿!
薛琼玉紧握着一只从发髻上拔出的金钗,做好鱼死网破准备。
绿珠看出薛琼玉的意图,止住抽泣,上前阻拦,两人争执不下之际。
一扭头,角落摆放整齐的几个陶罐被撞开,季延却直挺挺躺倒在陶罐之中。
即便晕倒,也紧拽着手中的长剑。
金簪从薛琼玉手中滑落,眸中的警觉仍未散去。
绿珠上前推了推,地上的人毫无动静。
几乎是下意识捡起地上的簪子,薛琼玉不想放任他活到未来。
自己最终会死在他手中,或许杀了他,才是给无辜之人一个交代。
冰冷的簪子抵在季延脖颈上,随着动脉颤动,薛琼玉抹了把汗,却始终下不去手。
毕竟是个遵纪守法的现代公民,薛琼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般残忍之事。
季延也许该死,但左右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长叹一息后,她不情不愿地蹙眉,“绿珠,帮我把他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