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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2页）

秦莫如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转身进西屋帮程雪衣收拾行囊，灶房里的两人也起身告辞，回去备自家的行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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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饯别饭罢，秦莫如便带着盈姐儿、晔哥儿往渡口去。几人与程雪衣一一告别，洒了些泪，直到船影淡成水面上的一点墨，秦莫如才牵着孩子们转身。

程雪衣三人先到真州，在脚店歇了一宿。次日买了些干粮，便登上了南下的客船。

船上这几日，费女萝对程雪衣格外殷勤，端水递帕、掌灯添衣，样样周到，丝毫不敢怠慢。

三人彼此客气相处，各怀玲珑心思。

客舱外的甲板上，船夫正拢着袖子打盹，船桨划过水流吱呀作响。

这客船分上下两层，底层堆着各样货物，其中混着几笼鸡鸭，屎臭味和潮湿气混在一起顺着板缝往上飘；二楼是客舱，用薄木板隔出小间，供客人休息。舱壁上糊着的旧纸已发黄，漏出小洞被江风灌得簌簌响。

程雪衣被那风声扰得头疼，索性披了件墨色氅衣，挑了盏油灯，轻轻推开舱门到船边透气。

夜色浓稠，峡谷吹过的风蚀得人骨头发凉。程雪衣呵了呵冻得发僵的手，将氅衣裹得更紧些，见栏杆边倚着个老媪正抹泪，便轻步走过去，将手中帕子递过去：“老人家，擦擦吧。”

老媪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脸上沟壑纵横，接过帕子的手颤巍巍的，连声道：“使不得，小娘子的帕子这样好，弄脏了可怎么好？”

“不防事的。”程雪衣温声道。

老媪见程雪衣眉眼温和，又这般体恤，先前的拘谨消了大半，颤巍巍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方帕子。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叹道：“说出来也不怕小娘子笑话。我是利州来的，去真州看小儿子，谁知他竟嫌我碍眼，硬塞了二两碎银子，就让我回乡下……”

程雪衣听了此话，心头一怔，忍不住追问：“那小郎君怎会如此？这怀中的娃娃又是？”

“这是我大孙子，叫凤姐儿。”老媪摸了摸怀里熟睡的女娃娃，声音越发哽咽，“她爹娘都没了，大郎战死在沙场，儿媳妇寻他不着，半路上遭了歹人强迫，也……跟着去了，就留下这苦命孩子跟着我。我原想着小儿子能靠得住，谁知是条养不熟的狼崽子。”

程雪衣听得心头发紧，鼻尖发酸——同是孤儿寡母，秦莫如带着盈姐儿、晔哥儿，往后可怎么办？

她望着黑沉沉的江面，只盼沈君昌夫妇别真如书中写的那般，藏着狼子野心，觊觎秦家这点薄产，能让秦莫如母子安稳度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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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稀疏，江面渐起薄雾，凉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刮得人后颈发凉。程雪衣瑟缩着肩膀，正往自己舱房走，忽然听见转角处传来争执声。

“我早和你说过这趟路不好走，你偏要跟来。”沈君昌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如今倒嫌起苦来了？”

“我不跟来盯着，你要是拿了程家的谢礼，转头就去赌去嫖，咱们日子还过不过？不如趁早散伙！”费女萝忽地拔高嗓音。

沉寂片刻，沈君昌嗤笑道：“你当此去柳州是去领赏？也不动脑筋想想。”

费女萝把声音压低了些：“难道不是吗？我们把程娘子安然无恙地送回，那程家夫妇自是得好生酬谢。”

沈君昌嘴角撇了撇，心中暗骂：真是个蠢物，这点关节都想不透。

他招招手，让费女萝贴得更近些，开口道：“程家夫妇若是怜爱程娘子，不计前嫌接纳她回府便好。可若是程家不认，把她赶出来，咱们再费力带回去，不是白跑一趟？”

费女萝啐了一口：“赶出来又如何？还能让咱们养着？自然是送回秦莫如那里去。至于来回盘费，找秦莫如要便是，难不成让咱们掏？咱们呀，只管游山玩水，吃好喝好。”

“你个妇人见识短浅。”沈君昌的声音沉了沉，“盘费是小事。我怕的是，她若真跟咱们回了新阳县，大哥留下的那间铺子，咱们还怎么到手？”

费女萝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捂住嘴，连连点头。

转角后的程雪衣，万没料到这对夫妇竟真如书中所写一般，是见利忘义的奸货色。方才那些算计，如同腊月寒冰浇在身上，冻得她指尖发僵。

她望着黑黢黢的舱壁，方才还带着几分暖意的眸子也一点点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