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熹微,阳光洒在琼花的蕊心上,花瓣雪白如珠。
程雪衣被门外哭闹声吵醒,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缓缓从榻上起身。她见多橘睡得香甜,便拎起裙摆,轻手轻脚到桌边倒了杯茶润喉。
“你这逆子,还不快随我回府!”
程雪衣拿着茶盏的手突然一顿,支棱起耳朵细听外面动静。接着便闻屋外传来“哎呦”痛呼,夹杂着众人的哄闹声。
她放下茶盏,一溜小跑到门前,将门轻轻推开道缝,觑眼看着。
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正扯着许清延的袖子,拽他往楼下去,另一只手还揪着他的左耳。
许清延龇牙咧嘴讨饶:“娘,您轻些,轻些……”
妇人松了手,身旁两个仆役忙上前架住他。她抬手指点着,恨道:“等回了府,看你爹怎么发落你!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说罢轻哼了声,款步下楼去了。
人们见没了热闹,就各自散了。程雪衣瞥见走廊尽头房门敞着,悄悄溜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难闻气味,程雪衣捂紧口鼻,蹑脚走到床前。云檀正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膝间,未曾抬头。
她发髻凌乱,只着红纱抹胸,胸脯随着呜咽起伏颤抖。
“云檀姐。”程雪衣小声唤了唤,见她未应,便上前轻触她的墨发。云檀哭声加重,眼泪决堤,猛地扑在程雪衣怀里痛哭起来。
待哭了半晌后,云檀用手背擦了擦泪痕,赧然道:“让姑娘见笑了。”她将头发拢在一侧,扯过衣架上的半臂套上,又去净了脸。
程雪衣一路跟着,为她递过绢帕擦脸。
“多谢。”云檀接过帕子,抬眼望见程雪衣一双杏核眼肿得似核桃,不由失声笑起来。程雪衣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二人撑腰笑了会,方去桌边坐下。
“昨夜里……”云檀往上提了提衣襟,害羞道。
“妹妹晓得。”程雪衣抬起手,抓了把空气,又收回手拢了拢鬓发。
“他那般轻薄,理应向你谢罪才是。”她又说道,“可偏他是来花钱寻乐的主儿,纵使行事过分了些,在这地方也常见。”
“云檀姐,”程雪衣拉起她的手,身子往前凑了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云檀反握紧她的手,笑道:“你指的是哪般?”
程雪衣忽觉害羞,耳旁又浮起昨夜纱帐后隐约的亲吻声与颤声,忙将头埋了下去。屋外一个宿醉的客官撞在门柱上,叫骂几句后,抬脚去了。
云檀收回视线,轻声道:“我与他不过各取所需。他愿意掏大把银子找乐子,我恰好入他眼,也算投契罢了。”她眼睫轻轻颤了下,继续说道:“只是以后该不会再见了,他马上就要离了真州。”
程雪衣见她神色落寞,不知如何安慰。自古风流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多半如云檀和许清延这般,落得个悲剧收场。
“世间男子本就多入过江之鲫,若是这个不合心意,咱们就再挑个称心的,姐姐莫要愁,当心伤了身子。”
云檀“噗嗤”笑出声,眼角带着笑意。“昨夜你说,已有了心悦的男子,可是真的?”
程雪衣嗫喏半晌,才低头应道:“是……是真的。”
“都是女儿家,害羞什么?快同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物?”云檀凑近了,侧脸望着她,见程雪衣脸憋得通红,才觉自己成了饶舌的婆子,忙摆手:“罢了,罢了,你既已有了婚约,自该早日脱身,去与心上人过日子,不该在此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