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更添义庄坡地几分萧瑟。
为避免打扰逝者安宁,傅晚棠刻意避开了停放棺椁的义庄正堂,将行动地点定在前方二十余步开外的空旷坡地。
她踏出义庄,行至坡地阵眼,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沈遇藏身的灌木丛,随即投向远处小路一个微小的缓慢移动的黑点。
“来了。”傅晚棠心中默念,眉头微皱。
那黑点渐行渐近,便可以看出步履木讷迟滞,正是李平。固本培元丸终究治标不治本,药效即将殆尽,驱除邪魔之事确实刻不容缓。
距离阵法边缘仅剩十步之遥,李平却突兀地停下了脚步。傅晚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紧握拳头提醒自己忍住!静心!万不可心急露出破绽,前功尽弃!
终于,片刻后李平的身影再次动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傅晚棠的方向走近。距离拉近,傅晚棠终于看清李平的情况。他脸色麻木,眼神空洞,脚步虚浮,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灰布包袱。
傅晚棠迎上前几步微笑道:“李老丈,想是管事路上耽搁了,眼下还没到,劳您稍等片刻。”她边说边自然地侧身与李平并肩,假意带着他朝义庄方向挪步。
就在此时陡生变故!
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从李平喉咙里吼出,他那张麻木的脸上瞬间变得狰狞,原本虚浮的脚步猛地一跺,泥土竟被踏出浅坑。然后他整个身体拧身转向傅晚棠,一只手掌带起劲风直拍傅晚棠前心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傅晚棠突然间一个腰肢后仰,脚步极速后退三四步,险险避过李平掌风。同时,她反手抽出藏在背后的桃木剑将其横亘身前,以防李平一击不成,再次反扑。
邪魔附体的李平一掌无功,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空洞的眼神此刻竟露出充满恶意的挑衅。
傅晚棠暗忖,这邪魔果然狡诈。自己几次三番去找王氏,想来早已被它识破了计划。好在自己将碰面地点选在义庄,又把衣物交接的时间定在黄昏,这两点皆有利于它,这才扰乱了它的判断,让它以为自己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吊子!是以它才自视甚高,竟觉得即便我是设局诱它,它也非要闯进来挑衅一番不可。
傅晚棠心中冷哼一声,今日定要你有来无回,为这自视甚高付出代价!
脚下传来五行阵的流转之感,看来沈遇已将大阵激活,傅晚棠更是毫无顾忌。
邪魔显然也察觉到了阵法流动,但它应还没意识到此阵法的实际用途。李平身体顿了顿,眼神警惕的逡巡了下四周,未发现任何不妥后身体突然手脚并用地朝傅晚棠再次扑来,招式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它认准了傅晚棠投鼠忌器,不敢真正伤害李平身体,招招准狠,想消耗掉傅晚棠的体力。
傅晚棠身形灵动,矮身、侧滑、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次的扑击。再一次矮身躲过横扫的掌风后,傅晚棠就地滚了几圈,在一个杂草堆里找到自己事先掩藏的工具包裹。
她从中取出一个葫芦,拔开盖子猛灌一大口,浓烈刺鼻的辛辣气息瞬间冲入鼻腔。这是她以雄黄石磨粉后与最烈的烧刀子融合而成的雄黄酒,有驱邪奇用。
就在邪魔附体的李平冲身猛扑过来的刹那,傅晚棠一扭身,将雄黄酒一口喷向李平面门!
酒雾及面,李平的动作瞬间僵滞,扭曲的面孔更加狰狞痛苦。
机不可失!傅晚棠手指间已捏住数枚细长的金针。
第一针定神。金针刺入李平头顶百会穴。
第二针锁魂。四针齐出,正中百会穴前后左右各一寸的四神聪穴。李平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呜咽,原本动作僵滞复又如常后再次变得迟缓。
最后两针,一刺前额发际正中的神庭穴,安魄。一刺头侧的本神穴,镇邪。
七针落下,强行短暂切断了邪魔对李平肉身的深度操控!李平的身体软软地晃了晃。
就在此时傅晚棠再次从包裹处拿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后一股“独特”的气味弥漫开,这正是她让彩如从星星儿处取得的“琼浆玉液”…。。
傅晚棠顾不得其他,皱着眉拿出一支小巧的狼毫笔,蘸取“琼浆玉液”后嘴里说了声“得罪了”便朝着李平印堂穴涂抹。
印堂穴乃灵台门户,这一记先天纯阳而又人间至秽的童子尿直捣黄龙,算是“污染”了邪魔中意的宿体。李平的身体开始痉挛,口鼻眼耳中竟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粘稠黑气。
傅晚棠心中一喜,这是邪魔外溢的迹象!
然而,黑气外溢只不过维持了片刻,就见李平印堂处那抹深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急速扩散加深。本就枯槁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糟了!”傅晚棠暗道一声,这邪魔竟要与李平同归于尽!再拖下去,就算驱除了邪魔,人也救不回来了。
容不得半点犹豫,她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三张朱砂绘制好的黄符,右手并指如剑,将三张黄符朝着头顶奋力一甩,黄符并未散落,悬停在她头顶三尺之处。紧接着,傅晚棠脚踏罡步,凝神静气,双手于胸前结成净化印,催动自身道力,大喝一声“列”!
此为九字真言之“列”字真言。言出法随,出口的瞬间,仿佛带着无上的法则之力撞向三张黄符,黄符朝着李平周身飞去。
三符及体,沾之即燃。此为列字真言净化之力,可在邪魔深度附体时,强行斩断邪魔与宿主血肉魂魄的最后连接。
只是此法对傅晚棠的道行来说负担极大,此刻她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但成效显著,只见李平七窍中疯狂涌出粘稠的黑气,紧接着一声充满了痛苦怨毒与恐惧的嚎声从李平大张的口中发出。伴随着这声音,一团浓郁的不断扭曲翻滚的巨大黑气团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从李平体内拽了出来。黑气离体的瞬间,李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傅晚棠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其拖住,缓缓放平于地。
邪魔离体,凶性更甚。它发出一阵尖啸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和砂石泥土,化作一股污浊的龙卷,朝着傅晚棠袭去。
那尖啸之声使得傅晚棠脑袋一沉,眼前发黑。她咬牙稳住心神,挥动铜钱剑格挡来袭。
“铛”的一声剑身与黑气相撞,竟发出金铁交击的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