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垂落的珊瑚串换成了夜明珠,每颗珠子都大如鹅卵,映得整座大殿亮如白昼;珊瑚拱门上雕刻着九爪金龙,龙鳞间嵌着碎钻,在水流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地面铺着整片砗磲贝,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星子,仿佛把银河踩在了脚下。
“这就是……海妖的王庭?”燕离喃喃。
她沿着水晶台阶往上走,两侧的珊瑚丛里游动着荧光鱼群,尾鳍扫过她的鱼尾,像撒了把碎星星。廊柱上挂着珍珠帘,每粒珍珠都裹着海雾,轻轻一碰便散成雾气,在空中凝成“潮声殿”三个鎏金大字。
“公主。”
老海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换去残破的伞盖,穿着缀满贝壳的长袍,触须上缠着苏念留下的红绳——那是苏念解开珊瑚棺时,特意系上的。
“苏念的执念已散,潮声囚牢彻底破了。”老海妖的声音不再颤抖,“这是她用命换的。”
燕离点头。
她想起苏念消失前那抹笑,想起她最后说的话“燕离姐姐啊,替我看遍南方的海”。她伸手抚过廊柱上的珍珠帘,珍珠突然泛起涟漪,映出苏念的幻影——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站在老宅的藤椅前,举着糖人笑:“阿娘,这个给你。”
“她没走。”老海妖说,“她的魂魄融在了潮声里,融在了珊瑚里,融在这座龙宫的每一寸海水里。”
燕离游到龙宫最深处的“藏宝阁”。这里的珊瑚不再是装饰,而是用活珊瑚雕成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海妖的古籍;墙壁上嵌着夜明珠,照亮了成排的贝壳箱,每个箱子里都装着海妖的珍宝——有千年珍珠、万年珊瑚,还有一卷泛黄的《潮声谱》。
她翻开《潮声谱》,扉页上写着:“潮声者,海之心也。得潮声者,得海之魂。”
“这是苏念妈妈写的。”老海妖站在她身旁,“她当年封印自己时,把自己的魂魄化作潮声,藏在了这座龙宫里。”
燕离的手指抚过谱上的音符,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旋律——是苏念在嘉年会上唱的《潮声》,是她在海边哼的调子,是她在潮声殿里唱的“阿娘织的丝绒围巾”。
她轻声说,“苏阿月的潮声,从来不是囚牢,是海的心跳。”
藏宝阁的角落里,有个水晶匣子。燕离打开它,里面躺着半块海妖令——和苏念腕间红绳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另一块,应该在她自己的鱼尾里。
“这是苏念的令牌。”老海妖说,“现在,该由你来合上它。”
燕离取出自己鱼尾里的令牌,两块令牌相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能感觉到,海妖一族的血脉在体内翻涌,潮声殿的穹顶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从那里洒进来,照在她的鱼尾上,泛起金色的光。
“这是……”老海妖震惊。
三日后,南海的海面上飘着一艘白帆。燕离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龙宫——它已隐入海雾,只余下一片朦胧的金光。
老海妖站在她身旁,递来一坛酒:“这是苏念在珊瑚棺里的。”
燕离接过酒坛,打开封泥。酒香混着茉莉味飘出来,像极了苏念调的“往生”。她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入喉间,却泛起一丝甜。
海风掀起她的发梢,远处传来渔民的歌声,调子和苏念唱的一模一样:“潮起潮落,月隐月明;丝绒围巾,糖人甜心……”
一日。
南海的浪头突然变得汹涌。
渔民老陈的渔船在离岸十海里的海域抛锚时,船底的声呐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他蹲在甲板上调试设备,屏幕上突然跳出一片模糊的阴影——那是个巨大的圆形轮廓,直径足有五百米,像块被海藻覆盖的青铜圆盘。
“老天爷!”老陈揉了揉眼睛,“这是啥玩意儿?沉了上千年?”
他喊来大副,两人划着救生艇靠近。海水渐浅时,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青灰色的石墙上爬满藤壶,穹顶的夜明珠早已碎裂,露出蜂窝状的珊瑚礁;珊瑚拱门上的九爪金龙褪去了碎钻,龙鳞间还粘着半片褪色的红绸——和苏念母亲日记里画的海妖图腾,一模一样。
“这是……龙宫?”大副咽了口唾沫,“我在老辈人那儿听过,南海有座沉了的海妖宫殿,可谁也没见过……”
老陈用捞网兜起一块碎瓷片,瓷片上绘着半朵茉莉,花瓣边缘泛着幽蓝——和苏念总戴在腕间的茉莉香囊,颜色分毫不差。
消息传到陆地时,省文物局的考古队连夜组建了科考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