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青年并没有在意医生的话语,而是盯着幻象出神。
医生耸了耸肩,继续看向幻象。他以为这位禁步的主人不会管隔壁的闲事,但他想错了。这紫袍少年呆站原地,挣扎了片刻,便冲出门去隔壁理论。正好作恶的那人从屋内大步而出,与他撞了个正着。
紫袍少年义愤填膺地拽住对方的手臂,可惜他骨瘦如柴,被人随意一推就摔在了地上,连对方脸都没看清楚,就被他逃掉了。
医生皱着脸,这一跤摔得十分结实,他光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
那紫袍少年在地上趴了好久才缓过神,慢慢撑着手臂站了起来,而地上已经多了一块碎玉。
原来,这玉禁步是这样碎的。
所以禁步本应是悦耳的说话声,但却奇怪地总有几个音节错位,听起来十分怪异,是因为其中碎了一块玉?
医生结合了一下唐钧的故事,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他看着那紫袍少年捡起碎玉,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把腰间的玉禁步解了下来,郑重地放进一个小锦盒内。
“呃……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把你弄坏的,你别太介意……”医生笨拙地劝慰道。这和刚才摔杯子的将军性质完全不一样啊!况且这位紫袍少年也是路见不平,只是没考虑到自己的小身板,没有量力而行。更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跑出去找其他人帮忙才对。
“别想了,不会有人来帮忙的。”禁步淡淡道。
医生捂了捂嘴,他好像没把心里所想说出来吧?这禁步是怎么知道的?医生也不好追问,只能陪着禁步继续慢慢看下去。
幻象里,紫袍少年并没有打算去跟那少年上卿邀功,而是回到屋中默默地揉腿。
过了不久,少年上卿回来,发现了一片狼藉的房间,转身敲响了紫袍少年的门。
之前在半步堂外时,因为距离太远,幻象只能呈现出半模糊的影像,所以医生这时才看清少年上卿的相貌。这少年的长相……怎么这么眼熟?
医生看着少年上卿跟紫袍少年借住了一晚,一晚之后又变成了两晚,少年上卿教紫袍少年习字读书,两人成了朋友。
因为两人的对话,医生这才知道紫袍少年的名字。这……这紫袍少年,叫婴?那不就是老板要找的那位朋友吗?而这少年上卿……这容貌长大一些,不就是老板吗?
而且,这幻象里的婴最开始说话的语气音调,怎么跟禁步一模一样的奇怪?
“吾随侍的嬷嬷早死,自小无人交谈,说话音调异于常人,都是跟阿罗相识之后,才慢慢改过来的。”这时响起的说话声,音调已与常人无异。
医生震惊地看着身边的紫袍青年,后者扬起了脸,长发向后散落而去,露出了跟幻象里紫袍少年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容。
这……这人居然是婴!
不……这不是重点,更可怕的是这人居然连他想什么都知道……这不科学啊!
婴微微一笑,他最擅长的就是揣测人心。这是他在宫中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技能,否则他也没办法活这么久。更何况这鼻梁上戴着奇怪事物之人,脸上的表情根本藏不住,只一眼就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你是人还是古董啊?”医生觉得自己有点儿乱,需要缓缓。
“当然是人啊……”婴深深地叹了口气,按了按微痛的太阳穴,整理了一下思绪。
赵高果然不怀好意,婴对此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云象冢定不是好相与之地,但没想到在进入云象冢的那一刻,便陷入了混乱——也许是因为云象冢排斥人类的禁制,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医生听了婴的推断,不由得诧异道:“咦?这云象冢不按套路出牌啊!之前说好了都是器物的幻象呢?这连人的幻象也能播放出来?”
“不,这幻象,应是我身上这串玉禁步的执念。”婴低头,用手抚摸着腰间的玉禁步。
原以为他身上这串玉禁步是在禁锢着他,但却恰恰是保护着他。否则,他也没办法想起自己的身份。
原来,他的这串玉禁步,不知何时已经在云象冢了。
它是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吗?
婴珍惜地摩挲着玉禁步的玉片。玉禁步上碎掉的玉片,不知被谁用银片镶补了起来,做成了缠枝造型,十分可爱。
没关系,他一定会带它出去的。
年少时的那次冲动,他摔碎了玉禁步。之后他不再佩带这串玉禁步,但心中永远悬着一串,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尽管他长大后陪在阿罗身边,日常接触到的都是政务军事,但一直恪守身份,谨记自己只是个闲散公子,每日只研究吃喝玩乐,不越雷池一步。
可是……之前那赵高微妙的语气和脸色变化,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哦,看来也不是所有器物都能幻化成人形……”医生开始补全在脑内推断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