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的气息总是寒冷,令人不寒而栗。随着大门敞开,他迈出了医院,刺骨的寒冷再次袭来。
梁绍低着头,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液化成了白雾。
他的耳边响起无数个朦朦胧胧的声音,来自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可一切都无比虚幻,他听不清,就好像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脚步一直缓慢,耳边的声音也安静下来,只剩下冬风呼啸。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似乎在满是薄薄白雪的街旁,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
“滚。”他压着声音,却透露着暴戾,“现在没钱还。”
为首的人先是一愣,后是笑出了声:“梁绍,你真没钱了啊?前几天不是挺神气,现在转头就没得还了?”
为什么偏偏又要在这个时候找麻烦。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个声音,梁绍再次感到头痛,无论如何也难以缓解,以至于他丝毫没察觉到几人的走近。
回过神,是察觉到手中的诊疗单被抢走。
他习惯性地想握紧拳头,打算按照惯例打回去,却迟迟动不了手。手脚如同被冻住,无法伤人半分。
他们见他这样,先是相互看了几眼,随后大笑:“快死了啊?那老东西是该死了,也就你孝顺到蠢,死死守着……”
“你说的钱不够原来不是不够还啊,是不够治啊……”
“哎,以前我也见过这样的,你猜猜是谁啊?你爸啊……”
那个在他十年的岁月内从未出现的人,再次浮现在他脑海。父亲狰狞暴怒的面容,母亲满脸是血的模样,满屋狼藉破碎的场景,再次撕开了他的回忆。
见他怔在原地,几个人也觉得有趣。
如果儿子最后成了父亲的模样呢?
如果儿子最终成了自己百般厌恶的模样呢?
天才陨落的戏码,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
他们相视一笑,没动手,也没再出言讽刺。其中一人缓缓走上前,站在他面前,看着少年低着头的模样,嗤笑一声。
几乎一瞬间,他的手被拽起,男人在他的手心塞了一张地址。随即转身,带着一群人离开。
梁绍停留在原地,盯着手中的地址,看了许久,心中无数个念想挣扎着。
身体的习惯与本能,使他回到了金街。
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纸条许久,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梁绍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唐悠悠的□□,打了许多字,最终发送。
次日,他自己请了假。这晚睡得并不安稳,常年不做梦的他格外异常,一连做了好几个。从前刻意忘记的伤痛,在梦里再次浮现,他亲眼看着小时候的自己绝望的模样,却无能为力。
以至于凌晨,他便在梦中惊醒。严重不足的睡眠并未让他不适,反而感到解脱。
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再次拿起写了地址的纸,仔细阅读着潦草的字。
他将手机关机,披上了外套,起身。
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单薄的外套无法很好地抵御寒冷的冬天,雪从昨夜开始下,到现在也不见停。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弥漫着罪恶的气息,充斥着金钱的诱惑的赌场,离金街没有多远。
刚下楼,路过潮湿的楼道,迎面便又是那几个催债的人。
不过这次不是催债。
他们一抬头,见梁绍有些匆忙地下楼,笑起来:“哥给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