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冰凉的布巾触碰到伤口时,黎望舒猛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指甲几乎要穿透布料。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还是漏出一丝痛吟。
秦既明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疼就叫出来,不必忍着。”
黎望舒摇摇头,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没。。。没关系,大人继续。”
秦既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但手上的动作却比方才更加轻柔。他取出一瓶药粉,低声道:“这是军中特制的金疮药,效果很好,但刺激性也强。我会尽量轻一些。”
药粉洒在伤口上的瞬间,黎望舒疼得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稳稳地托住。
“再忍一下,马上就好。”秦既明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黎望舒抬眼,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那双平日里毫无波澜的眼睛此刻竟盛满了真实的关切,让她一时恍惚。不知是药效太猛还是失血过多,她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心中疑惑:“大人为何如此待臣女?不瞒大人,臣女内心十分惶恐。”她顿了顿,轻声道,“所谓无恩不受禄。。。”
秦既明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拂去撒落的药粉:“黎小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黎望舒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向远处,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人。她心中了然,若不是借口,便是把她当作了某个人的影子。
前者当然要小心警惕,若是后者…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闪过的算计。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原来如此。”她重新抬起头时,已换上一副温柔体贴的表情,“无论如何,今日多谢大人出手相救。若非大人及时赶到,臣女恐怕……”
秦既明打断她:“举手之劳罢了。”他熟练地为伤口缠上纱布,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经常处理这类伤势,“不过黎小姐若真要感谢,不如改日请我吃顿大餐?”
黎望舒愣住了,她不过是客套一句,没想到对方竟当真讨起赏来。还未等她回应,秦既明已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说笑的。”他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清的情绪,“黎小姐好生休息,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若担心留疤,改日在下再送一些祛疤膏药来。”
“不用了,大人……”黎望舒连忙拒绝,秦既明只是朝他微笑点头,便起身出了营帐。
待以为他终于走了后,他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普通的木制轮椅,推到床前,“这是锦衣卫的轮椅,新的。虽比不上之前的那把精致,但也轻便结实。”他指了指轮椅上的软垫,“垫子是新的,应该不会坐着难受。”
黎望舒怔怔地看着这把轮椅。确实比她之前的那把普通许多,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到——扶手打磨得光滑圆润,轮轴上涂了防锈的油脂,就连脚踏板的角度都调整得恰到好处。
“这。。。”她一时语塞,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秦既明似乎误解了她的犹豫,解释道:“秋猎结束回去还有一段路程,你有伤在身,不能一直卧床。这轮椅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多谢大人体恤。”黎望舒回过神来,欠身行礼。
秦既明点点头,转身离去。帐帘落下的一瞬,黎望舒仿佛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青黛等都督走远,立刻扑到床前:“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在林中小姐可经历了什么?”
黎望舒示意她小声些:“找到幕后人了。”她轻轻抚摸着轮椅扶手,若有所思,“青黛,我们好像有很大的麻烦?”
青黛眨眨眼露出担忧的神色。:“对方很厉害?比相爷还厉害?”
黎望舒微微一笑,那笑容美丽却不见温度:“是啊,不过,我也找到解决之法了。”危险的漩涡几乎都有一个人的身影,秦都督位高权重,若能得他信任……”她低头看着手臂上的纱布,轻声道,“那就把局势搅得更大些。”
帐外,秦既明并未走远。他站在一棵古松后,目光沉沉地望向黎望舒的营帐。郑九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了然道:“都督对黎小姐似乎格外关心。”
秦既明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尸体查清楚了?与和人有关?”
郑九神色一肃:“那人身后有一印记图腾,是东宫密记。”
秦既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将那图腾给我挖出来,其余尸体烧了。”
“是。”郑九领命,又忍不住多嘴,“不过都督,您今日对黎小姐的态度。。。若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秦既明神色不豫,淡淡道:“放心,我会处理。”
“那太子殿下的邀约?……已经拒了三次了。”
“将图腾打包起来,明日我亲自拜访。”秦既明微微闭眼神色灰暗,心里盘算着太子、四皇子等人。随后挥手让其退下。
待郑九离开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半旧的丝帕。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已经有些褪色。他凝视片刻,又小心地收回怀中,最后看了眼黎望舒的营帐,转身离去。
帐内,黎望舒正尝试着挪到轮椅上。青黛在一旁搀扶,心疼道:“小姐慢些,伤口会裂开的。”
黎望舒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固执地坐上了轮椅。她推动轮子试了试,果然比府上的轻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