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大少爷自知理亏不同她争辩改成上手,目光所及却发现他还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喻声艰难地低头一看,腰间张牙舞爪的分明是一团黑雾,和他的透明身形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命运却没有,越是苦难的人越容易再次接触苦难,伴随着天生阴阳眼而来的,是喻声的身体对鬼魂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从喻声开始记事算起,有数不清的差点失去身体掌控权的时刻,这些时刻拼拼凑凑构成一部电影,电影没有起承转合,全是高潮,在她的脑海中没日没夜地倒带循环播放。
她是电影的主角,是唯一的受害者。
是无法被拯救的受害者。
一如现在。
在尝试一系列对付鬼魂的办法都失效后,喻声认命般地闭了闭眼,在黑暗中平静地等待这部电影的落幕。
可意料之外地,黑暗被暂时夺走,有一道白光晃过,亮度足以刺过眼皮被眼睛接收,等到重归黑暗时,腰间的蛮力已经被卸下,五脏六腑随着呼吸恢复回归原位,喻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半睁开了眼。
意料之中地安全了。
喻声眨眼缓冲。
熟悉的透明身形立在散落一地的书边,他的透明度降低了些,在此刻,喻声终于成功地看清了他的脸,看清了他嘴角上扬,笑起来时脸颊两侧浮现的小括弧很柔软,把阴冷感锐减了好几分。
明明是老古董一个,却念着喻声刚赋予吸血鬼男主的、狗血肥皂剧的台词,强势介入,成为了电影的新主演。
“就说没我不行吧。”
短短的一句话化作利剑,硬生生地把硬币从中间剖开,于是除开正反两面后,出现了第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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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房间收拾干净,再熟练地从药箱里掏出气雾剂给伤口上完药后,喻声也歇了继续码字的心思,她一步一缓,慢吞吞地往厨房走,准备吃点什么来充当大脑转动的润滑剂,理一理刚才因过度惊慌而乱成一团麻的思绪。
躺在冰箱最中央的、昨天剩的半块披萨比起其他仍需要加工的原材料更快进入喻声的视野,派上了用场。
喻声刚搬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去跟厨房设备上飘落的灰告别,冷掉的披萨没有立即升温的可能,好在她对食物的要求不高,将就着倚在冰箱门前就开始咬。
嚼进去的是干巴巴的香肠粒和披萨皮,吐露出来的是自我介绍,作为延续刚刚被迫打断的话题的粘合剂。
“我叫喻声,比喻的喻,声音的声。”
隔着厨房半开的推拉门,有一小块黑暗被悄无声息地占领。
喻声的动作没有因来人而停顿下来,她三两下就把半块披萨解决,抽了张纸巾擦嘴后就垂眼侧过身去开水打泡冲洗留有碎屑的盘子,在此期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等到她清洗完毕后才重新听到声音。
“江时。”
“江河的江,时间的时。”
没被披萨理清的思绪被相似句式的自我介绍理清,喻声把盘子甩干放置一旁,转过身问他:“要谈谈吗?”
江时听到话后没动,顿在厨房门口,身形依旧近似透明,喻声的目光透过他,直直地降落在没有一丝亮光的客厅上,突然害怕会听到他说不行。
如果他说不行的话。
如果他说不行的话——
喻声往后坠,重新陷入一个永久的噩梦里,被那些带着恶意的鬼魂勒住心脏,再也醒不过来。
喻声猛地惊醒,从床上撑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才发觉外面大亮,已经是新的一天。
农历七月,阳光铺天盖地,比刚出炉的面包还要温热柔软,暂时能遮住黑暗的一个月份。
她听到了。
他说——
“行。”
“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