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跟着我的时间来?我工作的时候走不开,没空上楼帮你上香。”
“……行。”
“那——”
“……你别太过分了。”
喻声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时打断:“我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喻声笑,把煎锅从洗碗池里捡回来,稍微举高了下看了眼锅底,有点沾到水,她抽了张纸巾把水擦干净后才把刚没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说:“我是问,现在到我吃饭时间了,你吃不吃煎蛋?刚好煎锅还没洗。”
江时表情不自然地把一边倒的瓶瓶罐罐扶了起来。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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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盘腿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吃饭的时候,喻声正在参观他住的这片废墟。
这栋公寓一共六层,喻声住五楼,江时住六楼。和往下五层不同的是,六楼并未被精装修覆盖,左右两间房打通,楼道间连灯都没有,灰扑扑一片,窗户紧闭把室内室外的空气切割开来,越往深走,鼻腔充斥的粉尘焦气味就越来越浓,除了正中间摆着的香案,眼神找不到其他可以聚焦的地方。
怪不得当初她问最上一层有没有空房出租,房屋中介支支吾吾,最后说了句没有,如果住进来了也别往顶楼去。
虽然不知道房屋中介具体遭遇了什么,但能从他那张提起顶楼就开始变得皱皱巴巴的脸想象出来,严重程度绝不亚于买了十年彩票一张未中。
房产中介没中的彩票,倒让她中了。
喻声垂目看向江时。
香案前有一对蒲团,喻声这么一低眼,就瞥到了另一只没被江时坐住的蒲团下压着东西。
好奇心一上来挡都挡不住,喻声屈腿蹲在蒲团边,指了指东西露出来的一角问江时:“这是什么?”
江时从煎蛋堆里抬起头来,没犹豫地伸脚把蒲团挑开,声音含糊:“你自己看。”
蒲团轻易地翻了个身,东西还好好地待在原地,喻声伸手拨弄,是一张照片。
照片边缘处发黄发蔫,表面比房屋中介的脸还要更加皱皱巴巴。喻声认得出来,弄堂背景下,左边的这个漂亮小男孩儿,是江时。
除了比现在的他要稚气很多,脸颊肉要膨起来很多,其余倒没有什么变化。
右边的,是一位夫人。
无神的眼,泪痕未干模糊在脸上,衣服很素,紧紧裹在身上,脚边还放着一只看不清颜色的皮包。
明明有汹涌波涛、无以复加的悲伤,却被照片的黑白色吃掉了。
喻声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屈腿久了,头晕目眩,胸有点发闷,她双手撑地闭眼缓了一会,才重新站了起来。
她没问,反而是江时有点忍不住:“看这么久,没什么想说的吗?”
喻声观察着江时的神色,发现他只是单纯的询问不带别的抵触情绪,才反问回去:“这个小男孩是你吗?”
“右边的女人是我母亲。”
喻声眨眨眼,重新蹲下来和江时平视。
他倒是知道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什么。
喻声噢了一声,没说其他话,江时的眉心簇起,客气的话不客气的语气:“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坐,我怕你等会晕过去了,再神通广大的鬼也做不到把你带回去。”
话毕,他把手中的盘子放下,俯身把蒲团往喻声身侧推了推。
喻声说了声谢谢,学着江时盘腿坐在蒲团上,锤着有点发酸的腿,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下说。
“这张照片,是她把我推向父亲的前一天拍的,从这天过后,我再没见过她。”江时把腿伸直交叉,双手往后撑地支着身体,歪头,直直望向喻声,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笑出声,“真是奇怪,怎么会跟你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