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霓满脸不赞同,眼底极快掠过一丝沉重痛色。
眼前好似又浮现出,龚含章死前被万箭穿心的惨状。
龚风两家对这年纪最小的孩子,最是纵容。
总以为,能在后来的乱世中护住她,可到头来,别人也不是傻的,知晓龚含章修习罕见的辅术后,便首先下手解决她。
风令微操控冰魄丝的手指慕地一滞,傀儡的动作也随之微顿,龚含章正巧一剑刺空,踉跄了一下,茫然四顾。
风令微脸上的促狭笑意瞬间淡去,那双总是带着狡黠光亮的杏眼。
此刻也沉了下来。
她侧眸看向身旁的弟弟,风云霓那张尚带稚气的脸,此刻绷紧的线条竟透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硬与清明。
崖风呼啸,卷起碎石尘埃。
砺剑崖顶,那刻意营造出的海晏河清的假象,被少年这厉声诘问,无声地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无言一瞬,风令微诧异于他的敏锐。
这些时日,各家极力在小辈面前粉饰太平,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童年,至少也要等到他们及笄之后再告知。
她哪里不知道,现在帮龚含章是在害她,可是每每看见她委屈的小脸,还是会忍不住的心软。
“最后一次。”风令微道。
这句看似,是回应风云霓的话,其实也是她对自己的告诫。
龚含章瞧到傀儡不动了,正松了口气,怯怯地看向黎惊鸿,却见黎惊鸿眉头紧锁,目光快速扫过她。
又掠过风令微和风昭晞,顾而又一次落到在她身上。
“龚含章。”
黎惊鸿的声音以崖风更冷。
“方才那几招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今日起,每日课后加练基础劈刺五百下,再敢怠慢懒散,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龚含章小脸瞬间失了血色,惨白如纸,她心下雪亮,这已是两位姐姐竭力周旋后,所能求得的最好结果。
再不甘愿,也只能垂首应下,喉间却涩麻麻的。
剑术课的下课时间并不统一。
弟子们三三两两散去,步履踏过青石,或轻快,或滞重,衬得崖边那道纤细身影愈发伶仃。
风昭晞行至半途,回眸瞥见龚含章立在崖畔,正对着根粗砺木桩。
一下,又一下,近乎木然地重复着枯燥的劈刺,那小小的背影绷得死紧,透着一股认命般的沉郁。
风昭晞唇瓣微动,终是无声,转身赶往太乙坛。
足下刚动,一道清凌凌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亲和力,透着亲昵。
“昭晞等等我啊。”
风令微不知何时已立在她身后丈许处,快步走来,面上满是好奇的情绪,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像淬了星子,正一瞬不瞬地锁着她。
“昭晞,今天的傀儡,你究竟如何勘破我驱扭藏于腰侧的,我明明藏得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