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张婶换了。”陆战说得轻描淡写,“豆子地好割,比麦茬地省劲。”
苏晚看着他,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这又是他变相的帮忙。
“谢了。”她低声说,声音有点闷。
陆战挑了挑眉,没接话,转身往自家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晚上烧点热水泡泡脚,不然明天走不了路。”
苏晚推开门,屋里黑黢黢的。她摸出火柴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床破被孤零零地堆在炕上,墙角的水缸只剩个底。她舀了点水倒进豁口的瓦盆里,刚想坐下,就听见院门口有动静。
陆战拎着个小陶罐站在门口,罐口冒着热气。“林奶奶熬的米汤,给你剩了点。”他把陶罐往窗台上一放,“还有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来,“我奶纳的鞋底,你那鞋不能穿了。”
油纸包里是双新鞋底,针脚又密又匀,还带着淡淡的皂角味。
苏晚捏着鞋底,指尖有点发颤。她抬头想说话,陆战却已经转身走了,只留下个挺拔的背影,很快融进了夜色里。
瓦罐里的米汤还热着,苏晚倒在粗瓷碗里,米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流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把白天的累和委屈都冲散了些。
喝完米汤,她烧了锅热水,把脚泡在里面。热水烫得她龇牙咧嘴,可那股钻心的疼却慢慢变成了暖烘烘的麻,舒服得让人想叹气。她看着脚底板磨破的地方,忽然想起陆战手上的茧子——那是常年干活磨出来的,又厚又硬,却能把镰刀使得那么利落。
第二天一早,苏晚换上了自己纳的鞋——把陆战给的新鞋底垫在旧鞋里,果然舒服多了。她走到豆子地时,陆战已经割了半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却一点没影响他的速度。
“来了?”他头也没抬,手里的镰刀唰唰地割着豆荚。
“嗯。”苏晚拿起镰刀,学着他的样子弯下腰。豆子秆不高,确实比麦茬好割,只是豆荚上的细毛沾在手上,痒得难受。
两人没说话,只有镰刀割过豆秆的“唰唰”声,和偶尔风吹过豆叶的轻响。太阳升高的时候,陆战从怀里掏出两个菜窝窝,扔给苏晚一个:“歇会儿。”
苏晚接住窝窝,坐在田埂上,看着陆战靠在豆秆堆上抽烟。他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硬朗,睫毛很长,垂着眼的时候,倒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痞气。
“你为什么总帮我?”苏晚忽然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陆战抬眼看她,烟卷在嘴角动了动:“不是说了吗?你是我‘对象’,你要是被欺负了,我脸上也无光。”
“这是假的。”苏晚小声说。
“假的又咋了?”陆战笑了,露出点白牙,“假戏也得演全套,不然赵长贵那老东西能善罢甘休?”他顿了顿,眼神沉了沉,“再说,我看不惯他仗势欺人。”
苏晚没再说话,低头啃着窝窝。窝窝有点干,噎得她嗓子疼,可心里却不像昨天那么堵了。
下午收工时,赵长贵果然在记工分的牌子前等着。他看见苏晚和陆战一起过来,三角眼瞪得溜圆:“苏晚,今天的豆子地没割完,扣你两分工!”
“赵队长怕是看错了。”陆战往前一步,挡在苏晚身前,“那片豆子地,我跟她一起割的,比规定的还多割了半垄,你要不信,去数数?”
赵长贵噎了一下,他根本没去看,就是想故意刁难。可陆战堵在这儿,周围又有不少人看着,他要是胡搅蛮缠,反倒显得自己没理。
“算……算你能!”赵长贵悻悻地哼了一声,在记工簿上划了两下,没再提扣工分的事。
走在路上,苏晚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他那点心思,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陆战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以后他还会找你麻烦,你要是撑不住……”
“我撑得住。”苏晚打断他,抬头看着他,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很,“谢谢你,陆战。但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扛。”
陆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次的笑里没带痞气,倒有几分真切:“行,想自己扛就自己扛。”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实在扛不动了,别忘了旁边还有个‘假对象’。”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那点乱糟糟的草,忽然就理顺了些。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晚风里带着豆子的清香,远处的墨蛙山渐渐隐在夜色里。苏晚知道,这日子还会很难,赵长贵的刁难也绝不会就此罢休。可她不再像刚穿越过来时那样慌了,因为她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哪怕只是一场假戏,身边这个人,也给了她在这艰难年月里,继续走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