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的午后,晒场上的麦秸泛着刺目的白。苏晚蹲在自家地头摘豆角,额角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滑,刚擦过的脖颈又沁出一层薄汗。她忽然一阵反胃,慌忙捂住嘴往茅房跑,蹲在墙角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些酸水。
"咋了这是?"林奶奶提着竹篮从菜园回来,见她脸色发白,赶紧放下篮子扶她起来,"是不是中了暑?"
苏晚摇摇头,接过老人家递来的粗布帕子擦脸:"不知道,这几天总这样,闻着油烟味就犯恶心。"
林奶奶的眼睛倏地亮了,浑浊的眼珠里泛起光来。她拉着苏晚往家走,粗糙的手掌攥得紧紧的:"快,跟我回屋。"
土炕上铺着新晒的稻草,带着阳光的味道。林奶奶让苏晚躺下,自己搬个小板凳坐在炕边,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老人家年轻时学过些粗浅的医道,在寨子里常帮人看个头疼脑热。
苏晚的心莫名跳得厉害,看着林奶奶微蹙的眉头,手心竟沁出了汗。穿越到这七零年代快半年,她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如今渐渐稳住脚跟,陆战的身影早已在她心里扎了根。可这个年代的生存不易,她真的做好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准备了吗?
"奶奶,我。。。"
"嘘。"林奶奶打断她,指尖轻轻搭在脉搏上,片刻后,老人家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好,好啊。。。"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奶奶,您是说。。。"
"傻丫头,"林奶奶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笑得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你有喜了,快俩月了。"
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清晰,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怔怔地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她和陆战的孩子。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冲淡了所有的不安,只剩下难以言喻的柔软。
"这可咋跟陆战说?"苏晚的脸颊红了,声音细若蚊吟。
"这臭小子,肯定得乐疯!"林奶奶笑着起身,"我去给你煮两个鸡蛋,补补身子。"
傍晚时分,陆战扛着锄头回来,刚到院门口就喊:"奶,晚晚,我回来了!"他今天在山里侥幸套住了只兔子,用草绳捆着挂在锄头上,想给苏晚补补。
"回来啦?"林奶奶从灶房探出头,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快进来,有好事告诉你。"
陆战纳闷地走进屋,只见苏晚坐在炕沿上,脸颊微红,见他进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他把兔子往墙角一放,走过去刚想开口,就被林奶奶拽到了外屋。
"臭小子,你要当爹了!"林奶奶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激动。
陆战愣住了,黝黑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像是反应过来,眼睛猛地瞪圆,几步冲到苏晚面前,大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搭着,声音都在发颤:"晚晚,奶说的是真的?"
苏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就被陆战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她惊呼一声:"陆战!你干啥!"
"我媳妇有娃了!我要当爹了!"陆战不管不顾地抱着她转圈,粗嘎的笑声震得屋顶的灰尘都掉下来好几粒。他高兴得像个孩子,转了好几圈才想起小心,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炕上,大手在她小腹上隔空比划着,想摸又不敢,生怕碰坏了。
"轻点,别吓着孩子。"林奶奶端着一碗鸡蛋进来,看着儿子傻乐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陆战嘿嘿笑着,接过碗就往苏晚手里塞:"快吃,快吃。"他蹲在炕边,仰头看着苏晚,眼神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整片星空,"晚晚,以后家里的活你都别碰,队里的工我去挣,你就安心在家养胎。"
苏晚咬着鸡蛋,看着他黝黑脸上的傻笑,心里甜丝丝的:"我哪有那么娇贵,能干的活还是能干的。"
"不行!"陆战立刻板起脸,随即又软下来,声音放得柔柔的,"听话,你和孩子都是我的命根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从那天起,陆战就像得了圣旨,把苏晚宠上了天。家里的重活累活全揽在自己身上,每天从队里回来,不管多累都要先去山里转悠一圈,要么带回些野果,要么拎只山鸡,变着法地给苏晚补身子。队里分的细粮,他一口不动全留给苏晚和林奶奶,自己顿顿啃粗粮窝窝头。
苏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趁他晚上睡熟了,悄悄把细粮掺在他的窝窝头里。陆战吃出来了,却假装不知道,只是第二天会更早起来,把更多的好东西往她面前塞。
陈丫来看她,看着陆家每天换着花样给苏晚补身子,羡慕得眼睛都直了:"晚晚姐,陆大哥对你真好。"
苏晚笑着给她递了块红薯干:"他就那样,瞎折腾。"话虽如此,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可不是嘛,"陈丫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现在寨里人都说,陆大哥是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呢。不像赵队长家,他婆娘天天骂骂咧咧的。"
提到赵长贵,苏晚的眉头微微蹙起。自从她和陆战领了证,赵长贵明里暗里没少使绊子,只是都被陆战巧妙地化解了。如今她怀了孕,只希望能安稳度日,不想再起风波。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陆战在队里挣工分,赵长贵突然带着两个队员走了过来,三角眼在陆战身上扫来扫去,阴阳怪气地说:"陆战,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懒了,别人都割两垄麦子了,你才割一垄,这工分可不能给你满算。"
陆战直起身,擦了把脸上的汗,眼神冷了下来:"赵队长,我割的麦子比谁的都捆得瓷实,不信你称称。"
"我说是多少就是多少!"赵长贵梗着脖子,肥脸上满是傲慢,"你媳妇怀个孕,你就天天魂不守舍的,哪还有心思干活?我看你就是不顾集体,只顾着自己的小家!"
周围的队员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赵长贵是故意找茬,陆战最近为了多挣工分,干活比谁都卖力,只是他把苏晚看得重,中间回去看过两次,就被赵长贵抓住了把柄。
陆战攥紧了手里的镰刀,指节泛白。他知道赵长贵是因为上次结亲的事记恨在心,故意刁难,但他现在有了软肋,不想惹事。